陆雪渊眨巴眼睛,明媚一笑,好似一个老母亲道:「你什么性情,什么喜好,我能不知道?!」她说完看着那个泥像,歪着脑袋笑得如沐春风。
楼意也凑上前去,眼巴巴瞅着那个被摔坏了手的泥像,有些揶揄道:「什么时候我们家的战力小能手,也变成凡间会修修补补的泥瓦匠了?」
他双手背后,笑得肆意,厌离并未理他,而是独自拿着破损的泥像,来到了寺庙的后方。
绕过寺庙前面的那一座石头佛像,便是对着后院的门,里面几间瓦舍,看起来像是给当初在这里的僧人住的。如今却也跟着荒废掉了。
陆雪渊站在后院门前,扶手看着周围两排房子,心中说不出的失落感,她似乎有一种冥冥之中的感召力,总觉得这里当初一定发生过什么。
她看了许久,却未迈出一步。楼意见她如此,有些担心的回过神道:「阿渊怎么不走,在想什么?」
「我,我只是看着这些房子现在的样子,心中有些难过罢了。」她张张嘴道,脸上的表情有些情不自禁的伤怀。
楼意站在原地,并未向前一步,回过身伸出了手,望向她道:「来,我扶着你。」他随后又说道:「这里原本香火应该不错,也许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缘故,才导致这个寺庙遭受冷落。不过山水光阴,时来远转,总会有它重复光明的那一天的。」
他向来能读懂世人心,也或许是自己本就有一颗天地玲珑心的缘故,经过他的一番解释,似乎所有的麻烦和问题,都能顺理成章。
大道至简,天地万物各自有各自的缘法,便是对他这番话的最好解释了。
陆雪渊听完楼意的劝慰,心中果然舒坦许多,坦言道:「既然阿意都如此说了,那不如,我们就叫它光明庙?!」
陆雪渊一脸兴奋地继续说道:「我看它门前连块匾额都没有,更是无人记住寺庙的名字。可我下山之后发现,但凡香火旺盛的寺庙,都会有自己的寺名,不如我们就地给它取个名字,就像给褴褛之人穿了件衣,这也算是功德一桩啊!」
楼意看着陆雪渊的面目表情,嘴角微微含笑,并未及时给予回应。
陆雪渊有些茫然,瞪大眼睛,看向他道:「怎么了?阿意不同意?」
楼意牵住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去,听过她的话,轻摇了下头,眼神中是藏不住的温柔缱绻,低眉道:「阿渊的提议我怎么会不答应,只是这寺庙提名,往往需要德高厚重的主持,你我既非寺院中人,又非佛修之家,如何能平白无故的就给这座寺院提名呢?」
楼意说完后,陆雪渊瞬间面露难色,凝视他许久,道:「啊?原来给一座寺庙写名字,还有这么多将就,看来是我想的太过简单了。不过还是阿意厉害,知道的事情这么多,才能不出差错。」
楼意见她如此便泄了气,眼神中又带着点笑意,微微开口道:「哪里,我不过是多读了几卷书罢了,若是阿渊肯下功夫,也一定可以的。」
陆雪渊一听楼意让她读书,顿时觉得胸闷气短,连肢体都开始不听使唤了,她一边装作难受的样子,一边弯腰扶着胸口,嘴里念叨的是:「哎呦,我不行了。一提起书,我这头疼的毛病就又犯了!」
楼意嗤笑一声,没有拆穿,反而将她的手捉的更紧,在她耳边唇语道:「娘子这般怕书,将来可如何教的了孩子?」
陆雪渊被他这般调弄,急得脸都红了,硬生生把手从他手中拽了出来,斜着眼睛望着他道:「做你的春秋白日梦去吧!我们青崖山弟子从不破禁嫁人!」接着便朝着其中一间瓦舍走去。
楼意本是无心逗笑,可听着陆雪渊的回答,却没有了笑得心思,眉头轻蹙,眼神中一闪而过一些细碎光泽。
这里的瓦舍前后共有五间,也算是不太小的寺庙。陆雪渊对着面前的一间推门而进,楼意看了看,接着转身去了另一间,与陆雪渊的房间紧邻。
厌离早就受不了他俩整日在一起的腻歪话,早早的就找好一间房屋,进去专心修整自己的泥像去了。此刻他盘腿坐在蒲团上,一身绿衣,头发随意挽起,还真有一副出家僧人不问世事的模样。
只是这手里的泥塑佛像到叫他犯了难。
要是重新塑了佛手与这旧的泥像相连,就会看出新旧差别来,不那么美观。可若是毁掉重塑,又怕没有之前人塑的惟妙惟肖,形象逼真。
这可真是前一步万丈沟壑,退一步无底深渊。厌离不由的第一次感到发愁。
他原本也可以不为这些事情而担忧的,主人让自己做什么照着做就是,可是厌离本是个噬魂兽,主要的技能就是靠迷惑人的神识、篡改记忆为生,他能够与万物共联,万物自然就会与他共生。
他这样一个天生地养的灵宠类,是最应该尊崇天地之心和神礼规则的。不然他的灵识也会被迅速收走,这还是之前那个沙尼和尚点悟的他,因此对于修整佛像这件事,他肯定要格外上心。
就在厌离愁眉不展的时候,突然福至心灵,一个念头闪过心田,「对!黄泥草!」厌离一下子从蒲团上跳起来,开心的笑道。
因为没有注意,头都撞到了低矮的屋顶,顿时叫他生出痛感。
而与他邻舍的陆雪渊只听的隔壁传来「咚」地一声,紧接着一声大叫,便没有了动静。
「这又是发现什么了?」陆雪渊心中奇怪,却也无心去管厌离的事情,她眼下正有一件大的麻烦需要解决。
她进的这间屋子,倒也宽敞明亮,桌子上还放着几副字帖和几支上好的毛笔,想来原来住在这里的和尚也是个能文能武的人。
可陆雪渊提起笔,却被自己给难住了。她是会写字会识字,可那字迹歪歪扭扭,实在登不上大雅之堂,若是真心想要给这座寺庙起个名字,重振香火,那就必须有个像样的字。
可她就算是使用灵力,提起孤神剑,也无法雕刻出一手像样的好字。这正是陆雪渊眼下苦恼之处,可偏偏能解决她烦恼的人,还不在这间屋子。
陆雪渊盯着那带着煤墨之气的宣纸看了许久,暗暗地叹了口气,这才认真想了想楼意方才的话,「娘子这般怕书,将来可如何教的了孩子?」,想到这里她撇了撇嘴,轻轻摇了摇头。
「是不能教,看来我也只能教一些舞蹈弄棒的事情了!」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却没发现,自己房间的门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推开了。
推开那人站在门口,就这么眼睁睁地看她垂足叹息,也不上前一步。
陆雪渊注意到楼意还是因为外面树梢上,有只喜鹊叽叽喳喳的格外响亮,她这才抬起头,打着门缝看了一眼。
没想到正对着楼意一脸憋笑的模样,撞个正着。
「怎么?笑什么呢你?!」她有些气急败坏,心中惴惴不安,要是这般那她刚才的自言自语不全被他听见了?
可真是,叫人难为情!陆雪渊的脸颊和耳垂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泛起了红。
楼意怕她生气,放下袖子,走上她面前,看着桌子上铺开的宣纸和墨宝,眼睛中的光彩奕奕。他低头摸了下那纸面,轻声赔笑道:「怎么了?什么事情竟然能难地住我们陆大姑娘?是识字念书,还是提笔上战场?」还未说完就自顾自的哈哈大笑起来。
陆雪渊被他损的无地自容,直接拿着毛笔沾了墨汁,朝着楼意的脸上划去一道。
此刻楼意一身月牙青的轻衣站在那里,面色秀白如玉,突然被画上这么一道,道显得更带生趣
,人也变得活泼起来。
可他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即使不会武功,没有仙法,被人这般调弄,也是要还回去的,更何况对面的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笑起来似温柔春风,哪里有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欺负回去的道理?
抬手间,楼意已经将一盘墨水端起,拿着毛笔追着陆雪渊的身影,就等着给她的脸填上几笔,变成一个大花猫来。
可陆雪渊身轻如燕,即使地方窄小,也照样又躲又跳,怎么也不肯让楼意找住机会,将他一军。两个人就这么追逐打闹间,不知谁绊倒的桌面,只见桌子突然倒塌,上面的墨盒一下子倾倒出来,里面的墨汁溅了陆雪渊一身。
顿时时间仿佛停止了,就连空气也凝滞了。陆雪渊提着裙摆,低头看着身上腿上哪里都是被溅上去的墨汁,就连脸上也是斑斑点点。
她大哭着揉了揉眼睛,却没想到将自己的眼圈揉的像是熊猫一样白黑相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楼意看着她这副样子,再也忍不住,扔下墨汁捧腹大笑。
陆雪渊自然气往心头,还嘴道:「你还笑?!你看看都是你做的好事!害得我连衣服都脏了!这方圆百里,没有一家店铺,你让我到哪里去换干净衣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