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啦。”苏悠然侧首弯唇一笑,很自然的模样:“师兄还说可能会跟我们组队,估计明日就要开始训练了。”
这样吗
段均泽点点头,垂下眼睑,没再说话,或许真的是他多想了
苏景熙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叽叽喳喳说着训练事宜的苏悠然,唇角不禁往下压了压。
就连做男子打扮时,都能吸引来一个又一个别有用心之人,若是她恢复女儿身……
那还有谁能逃脱。
苏景熙敛眉低头,望着自己的手心怔怔出神,然儿才十五岁,就已经出落的如此风华,出来走一遭,狂蜂浪蝶就一股脑的往上冲。
若是再过两年呢,他还能留得住她吗
也许她现在还没开窍,或是没有看上的人,但是青年才俊那么多,她总会情窦初开。
到那时,他又该怎么做呢
放她离开、任她去追寻幸福不,他好像做不到,甚至只是想一想,都会觉得心痛难当。
可是就算能一直将她困在身边,那又如何
谁都与她有可能,唯独他自己,从出生那天开始,就注定了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能像他期盼的那般……
“四哥,想什么呢”
苏悠然洗漱完,直接钻进被窝,躺在床上一边伸展四肢,一边舒服的吁了口气。
学习真的也挺累人的,一天下来感觉脑袋都没休息过。
苏景熙一回头,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只小懒虫,他不由的笑出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两人的床铺紧挨着,晚上基本都是头顶着头睡。
至于段均泽则在苏景熙对面,他可不会给别人翻个身就能看见然儿睡颜的机会。
寝室本是四人间,另一个床铺一直空着,也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有人住进来,但是在那之前,先防着现有的!
“没想什么,现在就要睡了吗”
“嗯。”苏悠然捂着嘴小小的打了个哈欠:“明天训练,我要养足精神、保存体力。”
苏景熙笑了笑,帮她掖了下被角:“那睡吧。”
原本正在看书的段均泽轻手轻脚的放下书,缓缓将床头的灯吹灭,室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窗外几许月光透了进来,月明如水,洒下一地清辉。
寝室里静谧无声,苏悠然已经进入梦乡,呼吸清浅,不细听根本听不到。
苏景熙和段均泽却长久无眠,隔着一张桌子并排躺着的两人,就那么一手枕着后脑,一手搭在胸前,静静地望着帐顶。
各想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愁绪。
而千里之外的深宫中,也有不少人正在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睡。
在文鸢又一次翻身之后,同住的一个宫人终于忍不住发难了:
“文鸢你到底怎么了,这一个多时辰就听你在这翻来翻去了,你不睡别人还要睡啊!”
一人开口,其他也在忍耐的人立马跟上:
“是啊,我这一天已经够累了,明日还要早起,你行行好,别动了,让我能早睡一会,行吗”
“大家都很累,夜里了,能消停些吗”
也有那早就看不惯她的人趁机明嘲暗讽,语气颇为不忿:
“你是千金大小姐,上头有人,嬷嬷也护着,但是别人不是啊,睡不好万一上工的时候走神,出了差错,你是没事,我们这群人又得挨板子了!”
此话一出,屋里瞬间沉寂下来,原本还在讨伐的人也不说话了,都觉得没意思的很。
是啊,人家有靠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出了事也有别人给她担着,可她们这些小可怜就只能默默承受。
有什么好说的呢,说不准把她说恼了,回头告她们一状还得挨罚。
好几个人都悻悻的往里翻了个身,动静极大,好似只能以这种方式宣泄怒气了。
文鸢咬着下唇,沉默着没吭声。她刚来那会,在她有意维持之下,跟其他人的关系都处的挺不错。
别人并不知道她被“发配”到针线房的缘由,大多都是暗地里揣测嘀咕几句。
少部分没心眼的真问到她当面了,她也一律以“娘亲刚过世,公主又身体不适,娘娘担心公主见了她再触景生情,让她先在这边过度一阵子”为由搪塞过去。
有人信,有人不信,但是总归还顾忌着她到底跟皇后跟大公主有那么一份交情在,在事情未明朗前,也不敢得罪了她。
大家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相安无事,彼此都和和气气、有来有往。
直到前阵子,贵妃宫里的大太监找过来,指责她们竟然在给贵妃娘娘的衣物上留下了污渍,其心可诛,非要拿人问罪。
虽然如今贵妃已经失宠很久了,但她到底生育了二皇子。
在皇上明显看中二皇子多过大皇子的情况下,后宫中人大多都还敬着贵妃。
管事嬷嬷也不敢大意,真的细细查了那件衣服出自谁之手,然后就查到了文鸢的头上。
文鸢当时吓得差点以为自己就要小命不保了,谁知贵妃听说是她之后,只将她叫过去说了会话,随后就将她安然无恙的放了回来。
但是其他人却受了连坐之罪,每人都挨了十板子。
无辜被牵连,偏偏罪魁祸首还一点事都没有,谁能心里没有怨言
经此一遭,算是将她前些时日的努力全毁了,如今她在针线房,不说四面楚歌、孤立无援,那也是根本没人搭理。
这里待不下去了!
文鸢想翻身,却又只能硬生生的止住,抓着被褥的手都有些发紧。
贵妃根本不是好意,她就是想让她什么依仗都没有,只能彻底倒向她那边。
可是她知道又能怎么样呢,她能不倒吗
其实她早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皇后知道她的心思,肯定会防备着她,她根本找不到机会接触她想接触的人。
而且即便接触到了,她就一定能达成所愿吗
这么些年了,她与四皇子相处的机会难道还少了不还是一样没有让他对她另眼相待。
几位殿下的眼里,除了大公主又能放得下谁
文鸢将被子拉高,完全没过头顶,眼睛却还是睁的大大的。
她其实也不是一定要进皇子府,她的本意只是想做人上人,像公主那样尊贵、体面、受尽万千宠爱的人中凤凰。
现在就有这么一条路摆在她面前,只要走的好了,她就能立马飞上枝头,那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况且贵妃的说法并非毫无根据的无稽之谈,是真的有可能存在她所说的情况。
“那时候房间里只有皇后和你娘,到底事实如何只有她们两人知道,当年本宫也曾产生过怀疑,可惜碍于没有证据,只能不了了之。但是本宫可以很肯定一点,那就是你的确长得有几分像皇上。”
文鸢现在想起贵妃的这些话,还都忍不住有些激动,眸中亮光更甚,在漆黑的被窝里显得尤为慎人。
像皇上啊……
是啊,她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长得像皇上呢,除非她就是他的孩子!
昏暗的房间内,突然响起了低低的窃笑声,闷闷的、沉沉的,仿佛是被捂住了口鼻,莫名阴森又诡异。
还没睡着的宫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冷颤,抱着胳膊瑟瑟发抖。
这人是怎么了,疯了
“你发什么疯呢!”
苏景熙拉住又一脚朝自家球门射进去的段均泽,满头的黑线:
“你到底弄清楚规则没有,往对面踢啊,要我说多少遍,是往对面踢!”
他几乎要气得跳脚:“按你这种踢法,干脆不用比了,直接认输算了,还省得丢人!”
这家伙在课业上一点就通、灵性的很,怎么到了蹴鞠就显得这么笨手笨脚
段均泽揉了揉眉心,低垂着头没有说话,他不是没搞清规则,只不过一见守门的人就忍不住……
那张脸,还有见人就带三分笑的表情,真的怎么看怎么碍眼。
邵忻笑着将球扔过来:“没事,苏兄,这样训练也挺好的,正好可以锻炼我守门的能力。”
其他人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视线不停的在邵忻和段均泽之间游移,时而轻声交谈几句。
邵师兄和段师弟这是闹矛盾了看起来矛盾好像还不小。
一次是不懂规则,两次可能是还没反应过来,三次、四次之后,大家也都看出来了,段均泽这哪里是没弄明白,分明就是故意针对。
得,还没比赛呢,就闹起内讧了。
苏悠然走过来,因为要蹴鞠,她打扮得很干练利落,头发也全部扎在一起,束得高高的,脚下一双短靴,眉峰凌厉,神情严肃,看起来还真有种玉面小将的即视感。
“段兄,要不你先休息一会”
反正继续练下去也没什么效果,平白浪费体力。
段均泽望着她额头上的汗,还有被太阳晒得有点发红的脸颊,不禁满心愧疚。
都是因为他啊……
“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在状态,后面肯定不会了!”
他怎么突然这么沉不住气,不就是刚到球场时,邵忻对他说了一句:
“听说你昨天在找我不好意思啊,那会正跟小然在一起,等回来知道你来找过我时,已经太晚了,也没好意思再去打扰你。”
就这么一句话,让一直沉稳的段均泽直接失了风度,竟然幼稚的以这种方式给他找麻烦。
他懊恼的抹了把脸,看了看依旧温和有礼、风度翩翩的邵忻,又看了看周围神色复杂、对他指指点点的同窗队友们。
段均泽知道,他这是入了别人设下的套了!
他越是过分,越无理取闹,就越发衬托的那人涵养极佳,是个谦谦君子。
到头来,他坏了口碑名声,那人反而博得同情和好名!
但是这都不是最要紧的。
段均泽咬紧后槽牙,看向面前的人,她正目光担忧的望着他,眼里也有一丝不赞同。
完了,他在她心目中的好形象估计一落千丈了。
邵忻见他们不动,也走了过来,还笑着拍了拍段均泽的肩膀,一副心无芥蒂的模样:
“刚开始蹴鞠是这样的,规则的确有些复杂,不要紧,慢慢来,离比赛还早,大家陪着你多练几次肯定就好了。”
段均泽侧头,盯着他的眼神幽深暗沉,邵忻眉目带笑,平静的回望他。
良久,段均泽才缓缓一勾唇,很好,邵师兄,技不如人,我认输,但是你也别得意,最后的胜负如何,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
一时输,不代表会一直输。
邵忻神色不变,甚至嘴角的弧度越发上扬,按着他肩膀的手又重了两分。
好啊,我等着。
苏景熙左右看了看,眼里仿若结了冰,斗吧,斗得两败俱伤、双双出局才好!
苏悠然抬头望天,唔,今天天气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