蕞城,只是位于泾水南岸的一座小城,此处距离咸阳不过六七十里的距离,也正因为距离咸阳城太近了,使得此处的城池规模并不大,城墙也不高,平日里,最大的功能只是作为从咸阳而出或是从河东而来的旅人暂时休憩的场所而已。
但谁能想到,这样的一座小城,竟然会在突然之间变成了一处可以决定天下列国以及无数士卒生死的大战之地。
一南一北两个方向,一时间人沸马嘶,数万人朝着前方的小城狂奔而去。
在北方,是赵国精锐边骑的前锋部队,比起这些赵国精锐,南方的秦军同样不比寻常,有披甲的士卒,有灰衣、褐衣的民夫,相对于赵国边骑雄壮的战马,这些秦军的状态只能用另类来形容,士卒民夫坐在车上,马车在前,牛车在后,哪怕已经接近了全速,却也只能慢吞吞地跟在后边,但马车的上的士卒民夫却是一个个被颠簸的飘飘然不知所以。
从速度上来说,当然是赵国的边骑更快,但秦军与民夫却占据着距离蕞城更近的优势,这场时间与生命的赛跑中,胜负犹未可知。
秦军与民夫眼看着蕞城的城墙已经出现在视线中了,但赵国边骑也已经追上来了,距离队伍的末尾不过数里之遥,这点距离,在赵国边骑的战马速度下,很容易就被跨越。
“正军留下,将马车横过来。”王翦见状,连声呼和道。
为将者,最忌临战不决定,有时候哪怕是错误的决定也比没有决定强,更何况,王翦自认为自己的决定是无错的:既然敌军已经追上来了,为了争取时间,必须有人断后阻挡敌人。
一时间,民夫依旧朝着蕞城狂奔而去,秦军正卒则一个个跳下马车牛车,有条不紊的调转车头,将其首尾相连,在蕞城前方的平原之上迅速拉起一条防线。
此时,持枪持戈矛立于车身后的秦军正卒已经能够看到赵军边骑张弓引箭了,随着一声声炸裂的弓弦声,一支支羽箭激射而来,骑弓虽软,不比步战硬弓,但弓依旧是弓,在人的血肉之躯前,它依旧是致命的武器。
好在有着车身挡在秦军的面前,越过车身落入秦军之中的箭矢比起赵军边骑射出的箭矢已经少了许多许多,秦军之中又不缺乏盾牌,一时间秦军倒也无惧,只有几个运气实在倒霉的士卒被箭透过缝隙重伤。
“校尉,我们是进攻民夫,还是进攻这些秦军“赵军边骑中,一个千夫长对身边的前锋校尉问道。
“秦军战力尽在此处,比起那些手无寸铁的民夫,吃下这些秦军更为重要。”前锋校尉略作思索,已经有了取舍。
几千民夫即使逃进了蕞城,也难以抵挡赵国边骑与魏武卒的进攻,但若是让这些秦军逃了进入,那则是一股相当麻烦的力量了。
要知道,在秦军这样的虎狼之国,只能当民夫的人,本身就证明了他们的力量很有限,哪怕其中有人是因为年龄的原因而不得不退出秦军正列,但既然在秦军中混迹了这么多年,却还要服劳役,岂不正说明其人哪怕是在年轻之时,个人武勇也很有限吗
赵军前锋校尉的决定不可谓不果断,一部三千人的边骑如同流水一般向秦军的车阵泄去,但临近车阵三十步之处,一个个张弓引箭,箭矢射出之时,人马已经调转了方向朝着后方而去,其留下的空位已经由身后的边骑补上,如此循环往复,箭如雨下。
在秦军的防御之下,虽然直接死在箭雨下的士卒并不多,但那种不断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的折磨,哪怕是秦军这些已经见惯了厮杀的士卒,一个个也是忍不住紧张起来。
畏死,本就是人之天性,畏死而在面对死亡之时,能够有直面死亡的勇气,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勇士,列阵于车阵之后的秦军就是这样的勇士,他们虽然紧张,虽然害怕,但却无一人临阵脱逃。
“这是第四轮了,第五轮之后,就是敌军的冲锋之时,诸位,打起精神了。”王翦高声喝道。
“看来秦军中也有厉害的人物,但也仅仅只是如此罢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挣扎都是无用的。”察觉到秦军士气在一瞬间的震荡,赵军前锋校尉冷笑一声,已经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来自赵国边骑的冲锋即将开始。
此时,在西南方向的一处山岗上,一队骑兵正在遥遥地看着远处的战场,这些人正是一路从咸阳而来的三千禁卫。
“倒是有趣,没想到还有人与我想到一块去了。”杨明眺望着已经逃进城中的民夫以及正在与敌军鏖战的秦军,一时间倒是对这队秦军的指挥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知道此处将发生大战是因为先知先觉的优势,那么,这队秦军的统领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出现在此处是因为巧合,还是因为他的判断。
“看来有人与我们想到一块了,这样也好,有着这几千人,倒也增加了我们不少的本钱。”魏踔沉吟道。
数千民夫虽然未必堪战,但依托城墙而守,倒还是够用的,如此一来,倒也能够分担不少压力,最起码不会再是九死无生的境遇。
“那也未必,准备,该我们上阵了。”杨明下令道。
“待敌军发起冲锋,将速度提升到极限,趁其难以调转方向之时,横击其腰腹,可一举冲散敌军,甚至是歼灭之。”随着杨明军令的下达,蒙恬瞬间就明白了杨明背后的意思。
“这就是兵法,果然,兵书读的再多,却仍需要战阵的历练,因为战阵之间,敌我军势瞬息万变,根本不会给你足有反应的时间,让你去想出完美的答案。”蒙恬思索着,已经攥起了手中的长枪。
此处,有六百甘泉宫禁卫以为前锋,在其身后,还有两千余人的后续禁卫,不是没有吃下眼前的这支敌军前锋的机会。
在战场之中,重新列队的赵国边骑已经发起了冲锋,一时间,马蹄之下溅起无数的尘土,三千骑兵的冲锋,其声势之浩大,犹在万人的兵卒冲锋之上。
车阵之后的秦军一个个紧紧的握紧了手中的兵器,他们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就要来临了,一旦敌军撕开车阵防线,那等待他们的将是毁灭。
“砰。”随着一阵阵沉闷的撞击声传出,在战马的哀鸣与双方士卒痛苦的呻吟中,两军终于对撞在了一起。
一时间,有秦兵被赵军边骑的长枪挑起,有赵军边骑被秦兵捅穿了腰腹,有失去主人的战马奋命冲毁了车身,有战马伏尸于阵前。
一轮冲锋之下,简陋的车阵竟然已是摇摇欲坠,车阵虽然是在平原之上对阵骑兵最好的选择,但这些秦军却缺少了一种武器,那就是弓箭,没有弓箭的支撑,他们只能被动的挨打。
在时间的推移中,“可惜了,人力终有尽时。”赵军前锋校尉看着已经被冲成数段的秦军车阵,已经决定发起最后的冲锋给与面前的敌人以最后一击。
随着令旗挥下,赵军前锋校尉带领身边的骑兵发起了最后的一次冲锋,在这一次冲锋之下,将没有敌军能够站在赵国边骑的面前。
第一队赵国边骑勇猛无畏的冲进车阵,将本已摇摇欲坠的车站瞬间冲击的七零八落,残破的车身、伏尸的战马与士卒,让整个战场如同世界末日一般,打乱了赵国边骑的进攻阵型。
越来越多的赵国边骑冲进秦军之中,居高临下的攻击着面前的敌人。
此刻,西南方有军旗展动,有马蹄在践踏黄色的土地。
“杀。”一声声的呐喊声中,赵军边骑勉强反应过来,还来不及变换阵形,已经被敌人拦腰杀入了阵中,顷刻之间就有数十名赵国边骑被挑杀于马下。
“退。”赵军前锋校尉大惊失色道,眼下这股秦军虽然人数不多,但选择的时机实在太过刁钻,一轮冲锋,直接将赵国边骑分割得七零八落,根本来不及调转方向,就被围在了混乱不堪的战场之上。
失去了冲锋能力的骑兵是什么只不过是一个个被攻击的活靶子而已。
在赵国边骑前锋校尉的呼喝声中,只有少数的赵国边骑来得及调转方向,但在已经在局部战场上取得绝对优势的秦军面前,少数人处境的改变根本改变不了大势上的颓败。
从这支秦军突袭的那一刻,这支赵军的结局已经被决定了。
赵军前锋校尉想着尽可能挽回败局,但在他呼和的同时,却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一队秦军直接朝着他所在位置冲来。
见到此种情况,他来不及有任何的犹豫,夹紧马腹就迎了上去,狭路相逢勇者胜,在自此此地,谁若是先胆怯,谁就死的更快。
“好熟悉的戟。”赵军前锋校尉挺枪刺,却看到了一抹似曾相识的亮光,在他的视线中,自己的长枪在撞击中被高高扬起,闪烁着森寒之色的冷光已经洞穿了他的胸膛。
“怎么可能是他”这是赵军前锋校尉最后的一丝念头,随即,意识永归于黑暗之中。
据说是有颜色的书,可以看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