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信之中,写得很清楚:吏部尚书左明已被任命为钦差,只等他到达西凉城便要颁布问罪圣旨!
自古以来,谋反一旦被定罪,便是株连九族!
朝廷考虑到许之朗和西凉军这些年开疆拓土,对大晋所作的贡献巨大!
因此,不再追责无关人等,只需首恶数人伏诛,剩余的西凉军士解散编入各州即可!
那首恶名单,已经在密信上列了出来。
粗略一看,西凉虎豹骑将军以上的人物,基本全部都在榜上!
雷万钧听了狂怒,道:
“老子们辛辛苦苦打仗,不就是为了能在家里安心入睡吗?这他娘的倒好,他们想让我们一睡不起!”
郭仁贵嘴巴微张,又轻轻合上,眉头紧皱,思索不已!
这个掌管虎豹骑的中军将领,竟然少有地出现了困惑之感!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呢?”
沈应星眼神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不住地口中喃喃自语,似是在做什么比较。
良久之后,他还是不能下定决心,轻叹一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种抉择,太难了!
此时的情况来看,韩寿背后,一定有人在紧咬着西凉不放!
但是,皇帝的顺水推舟,点头默许也是一大关键!
毕竟,大晋世家的威胁,对于皇帝而言,早已寝食难安!
而西凉许家虽然不是世家出身,但许家背后有清河林家的支持!
若能拔除许家,将来对付世家之时,必定会少很大阻力!
当然,前提是以许之朗为代表的许家,会在关键时刻出手帮助林家!
虽然许之朗的结发妻子林氏已经去世,但许家跟林家多年以来的情分还在,定然不会撒手不管!
许之朗想了很多,不管是哪个决策都似乎不太妥当!
这世间又岂会有万全之策!
此刻,纵然想跟西凉边境的大军联系上,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神禽海东青已经腹部受了箭伤,一时半会之间,肯定不能再次飞出传递消息!
纵然是联系上,又能如何?
还不是山河破碎,生灵涂炭?!
许牧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本花名册,递给许之朗和沈应星。
花名册上,正是与大晋太常寺有往来的散修!
姓名、出身、籍贯、门派,统统标得清楚明白!
而且,里面已有数十人死去!
有的,则是死于许牧前不久的复仇之手!
有的,死于许家惨祸之时,已被负责白骨禁地的长老薛青衣标注得清清楚楚!
这若是拿到大晋皇帝面前,就是如同铁案的证词!
沈应星身为军师,智慧通达,翻看了几页花名册后递还给许牧。
“公子,你想去洛京?”
许牧长身而起,向许之朗等人拱了拱手。
“不错!我爹和你们不便外出,我却可以!我要为西凉军、为许家翻案!”
许之朗眼神变得深邃,沉声道:
“也好,那便让小牧试一试!”
城中有军士三千,若无大战,应该可以防守一个月!
郭仁贵起身,半跪拱手,道:
“州牧,属下愿意护送公子!我带回的五百兵马,已经歇息了数月,此刻正好练兵!”
雷万钧呵呵一笑,同样半跪于地,道:
“老郭,你不行!论护送公子,还得是我们左军专业!”
见许之朗没有应允,又道:
“上次公子上山,就是属下和陈鸦九亲自护送的。还请州牧恩准!”
“不急,兴许不用你们护送!我问问师父!”许牧想起一事,摘下腰间的紫色玉玦。
渡出一缕法力,神念探入其中,向陈水玄告知了要去洛京的始末。
数息之后,陈水玄的神念之声,从玉玦中传入许牧脑海。
此事,牵涉山下朝堂纷争,他已发过道誓,不便送许牧往洛京!
沈应星看着许牧的颓然神色,道:
“公子,如何?”
许牧摇了摇头,苦恼道:
“师父发过道誓,涉及朝堂纷争,他不便送我!”
许之朗向洛京方向眯了眯眼,轻叹一声,把雷万钧扶起。
“那便仍由你和鸦九负责,切记小心行事!明日天亮,便行动吧!”
雷万钧挠了一下大脑袋,有些不理解道:
“州牧,为何不今晚行事?直接突袭多好!”
沈应星看着议事厅门外,徐徐道:
“若是晚上硬闯,那才是宣战造反!白天行动,还能说是有急事向皇上禀告!”
计议已定,各自分头准备。
许牧与许之朗和沈应星谈了几句,问清见到皇帝之后的应对之法。
许之朗皱着眉头,在议事厅中多了数十步。
提笔写了一封书信,封上火漆,交到许牧手中。
“小牧,见到皇上之后,这封信一定要让他当着你的面拆开!”
“好!爹放心,我一定带到!”许牧把信折了一下,收入储物袋内。
天边,已经出现晚霞!
一大片火烧云,快要盖住半个西凉城!
许之朗看得入神,轻声道:
“小牧,你还有什么事儿要办吗?”
大战前的沉闷气氛,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紧绷。
许牧长长舒了一口气,突然很想喝酒。
“爹,白司马还在西凉吗?”
许之朗想了一下,道:
“白不易在西凉担任的是闲差,前不久被家族叫回家了,说是过一段才能回来。”
那个经常带他喝花酒的酒友,已不在了。
这趟花酒,不知还能不能喝尽兴?
许牧想起往事,嘿然而笑道:
“你和沈先生先忙,我去一趟怡红楼!”
……
……
西凉城中,依旧熙熙攘攘。
怡红楼身为西凉勾栏第一楼,生意没有受到外界多少影响!
城外,数里之遥,甘、蒙联军巡游不息。
楼内,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从未中断!
人们见到许牧的身影,纷纷向左右让开一条通道。
“让开,小天师回来了!”
“走快些,惹了小天师小心拿雷劈死你!”
怡红楼老鸨扭着蜂腰,凑到许牧身前。
“公子,楼上请!你不在的这些天,飞鸿茶不思饭不想,还未曾打过茶围!”
许牧从怀内取出一叠银票,拍到老鸨手中。
“花姐,老规矩,今晚的消费全部由我买单!”
老鸨喜滋滋地吩咐下去,把许牧引到阮飞鸿的房前。
此时,阮飞鸿正拿着一卷书细读,似乎没有注意到许牧的到来。
小窗半开,清风吹来。
盆景之内,鲜花颤动,花瓣随风飘散。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许牧想起一句诗词,不由自主地念诵道。
阮飞鸿听见许牧所念的诗句,心神震动,惊喜地放下书卷。
想要奔向许牧,却又不知何故的停下脚步!
许牧随手关上房门,来到窗前,拥着西凉花魁的娇躯。
低头嗅了一下阮飞鸿头上的发香,神魂在不觉之间有些迷醉,心情慢慢放松了下来。
“让我看看,你最近看的什么书?”
“不行,不能给你看!”
阮飞鸿脸上漾出红晕,把书卷成一卷,置于枣红木桌,盖到团扇之下。
坐在许牧怀中,痴痴地望着他忧愁的神色,道:
“公子,你可是为了城外之事担心?”
许牧刮了一下阮飞鸿的琼鼻,轻声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阮飞鸿扬起手绢,隔着门指了指在厅堂内醉生梦死的人们,道:
“这些人,不知有多少位也是为了此事烦恼……”
许牧倒了两杯清酒,与阮飞鸿对饮,道:
“今天,不说这些。给我唱几句行么?”
“好……”
阮飞鸿微微点头,倚在许牧胸前,轻声哼唱那首在大晋已流传甚广的《夜西凉》。
……
窗外,风疏雨骤。
室内,歌谣未曾停歇。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绣帐中的二人紧紧相拥,疲倦地沉沉睡去。
翌日,许牧打了一个哈欠,轻轻下床。
给阮飞鸿盖好锦被,正欲悄悄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句温言软语。
“还会回来吗?”
“会吧!”
许牧扭头灿烂一笑,如同春日中的暖阳!
阮飞鸿身穿亵衣,扑到许牧怀中,仰头索吻,抵死缠绵。
唇分。
许牧眼神温柔,拂动了一下佳人的长发。
把她抱到床上,重新用锦被盖好。
“我得走了。再晚的话,出不了城,一定会被我爹和沈先生捶死!”
阮飞鸿从枕头下取出一块玉佩,上面镌刻着“飞鸿”二字。
“这是我赢得大晋第一花魁那年所得的玉佩,你且拿着。”
许牧依言收下,贴身藏在怀内,有些愕然道:
“你不是西凉第一花魁吗?怎么又成了大晋第一花魁了?!”
阮飞鸿抿嘴一笑,如同水莲花一般娇羞。
“大晋第一,自然就是西凉第一。此前,我没有让花姐对外说,是惹担心来你们这些登徒子的觊觎!”
看到许牧珍而重之地收好玉佩,她又展颜道:
“若是有事需要帮忙,可以去其他勾栏找当地花魁。兴许,她们会卖我一个薄面。”
许牧认真点了点头,在阮飞鸿俏脸上香了一口,从容离去。
谁说勾栏女子最无情?
那是没有遇见能够进入她们内心的人!
……
……
一个时辰之后。
许牧、雷万钧、陈鸦九等人,一切准备都已收拾停当。
拜别许之朗,出得西凉州城。
此时,甘、蒙联军那里,正护着一队人马,举着钦差惯用的旄节,迎着许牧等人而来。
西凉城门楼上,出现了阮飞鸿的男装身影。
举起鼓槌,用力敲打军鼓,为众人壮行!
许牧握了握腰间的舍神剑剑柄,夹了一下马腹,继续前进。
雷万钧环顾左右身着常服的三百西凉军,纵马越众而出。
锵的一声,抽出腰间佩剑,喝道:
“来人止步,钦差不得入西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