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先生可真是谦虚。”
顾南枝抬眸去看言玺,嘴角噙着笑意。
语气却极平淡。
无非是在应和言玺先前的那句夸奖,颇有几分商业互捧的意思。
“言先生约我出来,应该不单单只是想吃顿饭这么简单吧?”
见言玺只是看着自己,眉眼间笑意温和,却有莫名透出几分古怪。
顾南枝便没心思再绕弯子,直截了当说道。
言玺闻言,眸色闪过一瞬的黯淡,似乎有些失落:“为什么就不能只是单纯想要跟顾小姐共进晚餐呢?毕竟我们大概率会成为朋友,甚至是彼此信赖,可以把后背交出去的盟友。”
“嗯,没错。”
“不过我之所以来赴约,就是想要确定我和言先生是不是真的能成为朋友。”
“我希望能看到言先生的诚意。”
“换句话说,我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让我完全信任你的理由,毕竟你是温念的男朋友。”
言玺眉眼带笑,语气也很温和,甚至举手投足都十分绅士。
可不知道怎么的,顾南枝就是觉得不自在。
所以只想开门见山把话说开,然后火速撤退。
当然她之所以这么着急,除了不想跟言玺过多纠缠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苏小妞的急脾气她可是从小见识到大,要是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
苏九安估计会忍不住从街角冲过来,直接把她拎走。
要真是那样,她还不得尴尬得钻地缝?
所以速战速决,是最好的选择。
见顾南枝似乎没有久留的意思,而且态度很明确:他要是给不出足够的理由,今天的举动就很值得怀疑。
说不准是跟温念串通好了,下套等着她往里钻。
言玺沉吟许久,久到眸子里的笑意彻底撑不住尽数化为黯淡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
眸色暗淡到极致,语气也莫名透着忧伤。
“不知道顾小姐有没有听说过宋家。”
“宋家?”
“就是十几年前跟温氏合作,结果太贪心,把所有的资金都投到项目里,导致家族企业资金链断裂,最后弄的家破人亡的那个宋家吗?”
顾南枝皱眉思索许久,随后才抬眸去看言玺试探着问道。
宋家破产已经接近二十年,那个时候顾南枝还只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本来是没什么印象的,只不过后来听顾董事长,也就是她和顾星星的父亲,偶然提起过几回。
老头子是个心软的,又跟宋家老爷子是故交,所以每回提到宋家破产的事都唏嘘不已。
说得多了,顾南枝也就有了印象。
“对,就是那个宋家。”
言玺缓缓点头,眸色却越来越暗淡声音也越来越低沉,就好像深埋心底不愿意提起的伤心事,忽然间被翻了出来。
“我……我其实不姓言,言玺是我养父母给我起的名字。”
“我原本姓宋,是宋氏集团总裁宋明臣的儿子,也是宋家唯一一个还活着的人。”
瞧出顾南枝眼里的疑惑,言玺又顿了顿才继续说道。
“你……你是宋老爷子的孙子?”
闻言,顾南枝的眼神从平静渐渐变得惊讶,最后更是满眼的不可置信。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眼角眉梢的惊讶却分毫未退。
她听顾老爷子说起过,宋家破产之后,宋老爷子受不了打击,气得犯了心脏病,当场吐血,送到医院不久就不治身亡。
紧接着宋家老太太也因为悲伤过度,在自己的房间悬梁自尽。
宋明臣处理好父母的后事之后,连夜赶去北城求援,打算借着父亲故交的帮助东山再起。
结果却半路出了车祸,车毁人亡。
宋夫人崩溃发疯,带着年幼的儿子出走,从此杳无音讯。
有传言说母子俩跌进河里双双溺亡,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浮肿得不成人形。
顾南枝不自觉在脑子里把宋家所有人的悲惨下场都回忆了一遭。
望向言玺的眼神里莫名多了几分悲悯。
当年宋家的遭遇可谓是惨绝人寰,以至于事情平息之后,南城那些所谓的名流都对他们家的是避之不谈。
据说是觉得他们一家子死得太冤,怕背后议论会被冤鬼缠上。
“对,我本名叫做宋言枫。”
“南枝,其实在我家出事之前我们就见过,在你母亲,哦不对,应该是温念她妈生日宴会上。”
“那个时候我七岁,你大概是五岁或者四岁,穿着粉红色的公主裙,头发卷卷的别着一只水晶发卡,看起来粉嘟嘟的,我当时觉得你可爱极了,甚至想把你偷回家养。”
“只可惜,宴会结束的时候,我爷爷发现我把你抱上了车,害怕顾伯父着急,就又把你给抱下去了。”
“所以没成功,哈哈哈。”
言玺再度缓缓点头,却一句没提宋家破产后的惨状,或者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是怎么被养父母收养,成了如今的样子。
反倒提起小时候,他们俩的一面之缘。
大抵是为了压住心头的悲伤,说着还勾了勾嘴角。
只是笑容实在苦涩。
让顾南枝几乎都不敢抬头看他。
“是吗?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顾南枝指腹轻轻摩挲着红酒杯,眉心微蹙,思索半晌才缓缓开口。
其实她对言玺说的毫无印象,也实在不记得曾经在酒会上见过一个七八岁的男孩。
但她不忍心让他失望,只能笑着点点头。
“温庆安知道你的身份吗?据我父亲说,当年他跟宋老爷子的交情很不错。”
“你们家出事以后,他很难受,还派人去找过你们母子俩,只可惜一直没有消息。”
当年明明是宋温两家合作,可到最后破产甚至家破人亡的却只有宋家。
温家似乎没有受到什么损失,甚至在那之后蒸蒸日上。
渐渐成为和秦家势均力敌的顶级豪门。
以这些年顾南枝对温庆安的了解,若说这其中没有猫腻,鬼都不信。
可言玺没有主动说起,她也就不好直接追问。
只能旁敲侧击。
果然,言玺闻言瞬间变了脸色。
“他当然不知道,他要是知道的话,我恐怕早就死在荒郊野岭了吧。”
言玺微微抬眸,眉眼间的忧伤瞬间化作恨意,连拳头也紧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