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夫人，姑娘她……”

    丫鬟榴花去给冯芝衡送帕子，像见了鬼一样回到屋里，伏在周氏耳边惊慌失措的低语。

    周氏听完，微微皱眉，站起来说道：“我去看看。”

    周氏来到院子里, 问榴花：“阿衡在哪里？”

    榴花颤巍巍的朝院子里的梧桐树上一指。

    于是，接下来，周氏见到震惊她的名场面。

    忠靖侯府千金冯芝衡此时正抱着树干，窜天猴一样使劲朝上爬。

    不怪周氏一开始没认出自家亲闺女，甚至连甄氏和谢春桃等人也没有认出来。

    冯芝衡穿着二郎的粗布衣裳，去了钗环满头青丝结成一根粗辫子吊在肩上，从背后望过去, 哪里有半点侯府千金的样子, 活脱脱一个乡下小子。

    小福圆和白招妹等人几个孩子，站在树下给冯芝衡鼓劲加油。

    “夫人，您看姑娘。”榴花着急的说道。

    “别说话，别吓到阿衡。”周氏说道。

    榴花闭上嘴巴。

    “阿衡姐姐加油。”小福圆站在树下仰着脸给冯芝衡加油。

    冯芝衡爬的满头是汗，终于爬到顶，坐在树杈上直喘气，脸上却带着舒畅的笑。

    周氏的心提到嗓子眼。

    “小圆宝，我是不是很厉害，去年跟着五哥学的爬树，今年还能记起来。”冯芝衡大笑着低头朝树下的小福圆问道。

    周氏五味陈杂的看着坐在树杈上的闺女。

    她这个闺女打小性子就野，但她从不知道闺女竟然会爬树，而且还爬的那么溜。

    “小圆宝，你也爬上来吗？”冯芝衡问道。

    小福圆站在树下，她会爬树。刚才她带冯芝衡进她房里换衣裳时, 她也换上了秋娘给她缝制的短打衣裤，听到冯芝衡唤她，抱着树蹭蹭蹭就爬。

    白招妹和大郎几个站在树下仰头盯着，时刻护卫她的安全。

    很快, 小福圆爬了上去，攀着树枝，坐在冯芝衡旁边的枝丫上。

    “妹妹，在乡下爬个树不算什么。”甄氏说道，对周氏的称呼也变了。

    周氏点头，五味陈杂的看着树上的冯芝衡。

    女儿从小性子就野，她从不拘着她。一开始她不舍得女儿来淮城娘家学规矩，但扛不住老侯爷和太后的命令。

    这次来娘家看到女儿行走坐卧确实有侯府千金的派头，但整个人也没有了从前在家中的活泛。

    冯芝衡见到她就红了眼圈，整个人郁郁的了无生气。

    她又心疼又无奈。

    到了神树村后，闺女整个人立马活泼起来，坐轿子里时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妹妹，你看天空的飞鸟。”冯芝衡仰头看着天空。

    “是燕子。”小福圆忍不住哼唱起来，“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冯芝衡问：“这是什么歌？”

    小福圆说：“小燕子穿花衣。”

    “你教我。”

    “好。”

    周氏望着坐在树杈上看鸟唱歌的冯芝衡，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从来没有那么放纵过。

    想到以后冯芝衡要去那寂寂皇宫失去自由。

    周氏心里漫过愧疚。

    “阿衡在你们家真的很开心, 怪不得整日念叨着要来和小圆宝一起玩。”周氏掩下心中的情绪, 笑着对甄氏说道。

    “小圆宝也喜欢阿衡姐姐呢。”甄氏看着树上的俩女孩儿说道，“咱们女子成了亲, 上敬公婆下伺候一大家子，也只有在娘家当女孩儿才能无拘无束。所以小圆宝在家里做什么，我都由着她。”

    周氏点头，心道甄氏的见识倒不像普通农妇。

    “老五，你们几个看好阿衡和妹妹。”甄氏吩咐道。

    “放心吧娘。”白招妹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树上。

    “也不知道阿衡随了谁，打小就淘气。”

    周氏看到白家院子里收拾的十分干净，铺了石子路，路两边种着花，东北角一丛葡萄树挂满青色未熟的葡萄，东南角开辟的地里种着绿油油的庄稼还有蔬菜。

    一派怡人的田园风光。

    于是让甄氏带着她在院子里走一走。

    来到一片黄瓜藤前，周氏笑着说了冯芝衡不知随谁的话。

    甄氏微笑不语。

    她记得小时，也是春末夏初时节。

    小姑姑的手帕交冯家四姑娘，俩人穿着小厮衣裳在甄府园子里爬树。

    当时冯芝衡的祖父还是年轻少年，站在一旁教她们怎样爬。

    甄氏年纪还很小，站在树下当拍掌的气氛组。

    一晃，将近三十年光阴过去了。

    “乡下地最珍贵，插空就要种菜种粮食，是一点都不能浪费的。”甄氏指着豆角架说道。

    长长的豆角垂在地上，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周氏说道：“我在来的路上，看到很多庄稼都枯了，你们院子倒是绿油油一片。”

    甄氏说道：“今年天旱，我家运气好有一口井，井里是泉眼，整日浇水。天一直不下雨，受害的是乡民。”

    甄氏叹了一口气。

    从前甄氏还是甄府金尊玉贵的千金时，再也想不到民间疾苦，现在可是都尝了个遍。

    “是啊，天灾受害的是乡民。进到阳凤境内，我也看到有些地依然绿油油的。”周氏将路上看到的庄稼说给甄氏听。

    “那是燕黍。”甄氏说道。

    “淮城知府大人是我父亲的学生，他说阳凤县的耐旱燕黍是一个乡民献的种子。”

    甄氏笑着道：“不错，是我家老大种出来的。”

    周氏一脸讶异，没想到老白家竟然卧虎藏龙。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儿，听说还有福运；一个府试中拔得秀才头筹；一个种地竟然能培育出耐旱的燕黍种子。

    周氏对白家刮目相看了。

    眼看天色将晚，甄氏揣摩着周氏没有提出去镇上住客栈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因此开始主动留客。

    “妹妹，天色晚了，阿衡和小圆宝玩的又那么好，不如就在我家住下。家里也有两间空屋子，已经收拾了出来。”

    周氏正有此意。

    冯芝衡早在来神树村的头一天，就对周氏软磨硬泡要在老白家住几天。

    周氏见她学规矩学的辛苦，便答应了。

    本来还担心乡下人家屋子窄不方便，没想到老白家屋子宽敞，院子干净，比她家庄子上条件还要好呢。

    正好，她夫君这两天要来山上筹备兵器场。

    只是这事就先不给白家人提及。

    甄氏陪着周氏逛完了院子，来到篱笆墙前，周氏看到对面有座精美的大宅子，心下纳罕，一路走来基本都是低矮的泥土房子，甚至像老白家这样石砖砌的墙都很少，这样一座大宅子实在太突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