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藏宝图乃李正临终托付,不答应便罢。
如今已然应承下来,顾青黛务必信守诺言。
否则那位前朝将军遭人盗墓,得不到安息,她难辞其咎。
已是仲夏,但不妨碍连北川身上渗透出的那股压迫感使人寒战。
可她还是决定赌一把,直视他那狠厉的目光:“不、给!”
闻言,连北川抬手就捏住顾青黛的下颌,力道之大让她一度以为自己下巴脱臼了。
可他没有真要杀她的动作,证明这件事有缓儿。
“给我,我保你平安。”
她先是怔了怔,嗤笑着试探:“替我‘毁尸灭迹’,是为了得到那张图啊?”
就算李正不是连北川亲手所杀,但怎么证明他和迫害李正的人不是一伙的?
连家能在滦城屹立多年不倒,底子岂会干干净净?
再则他离得到藏宝图只差咫尺,他真的会对那些宝藏无动于衷?
“顾掌柜这脑子是不是缺点什么,我可是‘连氏商行’的少东家,我们家最不缺的就是钱,我至于去挖别人的坟?”
连家不缺钱,不代表连北川自己不缺钱。
他自己都承认,他不过是连氏商行的少东家,上面还有他爹那个大东家呢。
连老爷又不是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外人哪清楚他到底掌管连氏商行到何种程度?
顾青黛才不相信他。
她随手指向放在圈椅上盛满水的那个木盆,“你去里面捞一下,兴许还能看得清。”
“你当抹布使了?”
连北川一个箭步跨过去快速捞起来,见那抹布上确有图画一样的纹路。
只不过浸了水全部晕染开,又沾上许多血渍,算是完全毁了。
适才李正把藏宝图交到顾青黛手中时,他躲藏的位置不理想,看得不大清晰。
所以这块抹布是真是假,他一时有点较不准。
“你这样做对得起李正吗?”他刻意露出愤怒状,将抹布大力甩回木盆中。
顾青黛挺直她那凹凸有致的身形,随意扯了把旗袍上的褶皱,“要是你没有出现,我必会藏好。可这件事被你撞破,我只能毁掉。”
连北川意味深长的重复:“毁掉?”
她云淡风轻地点点首:“这张图没落到奸人手里,也不算彻底辜负李正吧?”
“哦?我是奸人。”
他瞥向躺在一旁李正的尸体,又瞅了瞅窗外夜色。
当务之急是得把李正的尸体妥善处理好。
他亲眼看见李正逃进醒狮茶舍,躲在暗处的真正奸人岂会不知?
估摸那副县长也是推到前面的幌子,实质的幕后黑手应隐藏在滦城那几股根深蒂固的势力当中。
要不是听全了顾青黛和李正之间的谈话内容,他也会认为他们俩定有深交,顾青黛就是包庇李正的帮凶。
醒狮茶舍和这位明艳动人的女掌柜,注定要被裹挟进来。
连北川大致过遍脑子,撂下一句狠话:“顾掌柜,这件事咱俩没完!”
旋即他扛起李正的尸体,从窗子翻越出去。
动作行云流水,看不出有半分吃力的迹象。
等顾青黛追到窗边时,外面只剩下无边无尽的漆黑。
茶舍年久失修,安全隐患太大。
李正能潜入进来,连北川亦能来去无碍。
她再度坐回到妆奁镜前,恍如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是场不真实的梦魇。
可藏在旗袍里面的那张藏宝图看得见摸得着,糊弄连北川的是她最近几日画的茶舍整改装修草图。
藏宝图没有交给连北川,他没有杀她灭口,还帮她处理了李正的尸体。
甭管他出于何种目的,这次都算欠他一个人情。
她得找机会还上,绝不能和连北川瓜葛不清。
这一夜,注定无眠。
待晨曦与弟弟顾青松用早饭时,顾青黛的神情依然倦怠迷蒙。
“姐姐,昨晚上让连北川带人那么一闹,茶舍生意肯定受影响,咱们翻修茶舍的打算再往后延延吧。”
顾青松比顾青黛小一岁,今年也有十八了,是顾父前些年在路边捡回来的弃婴。
醒狮茶舍是顾家上两代经营数载的成果,建在滦城几条重要干道的交汇处,四通八达,出行便利。
是以从前朝起,这里不但供宾客们饮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用途——各路消息汇集和传播的中转地。
但多年一成不变的经营模式,早让茶舍走向下坡路,最近这几年更是入不敷出。
顾父在弥留之际,抓住顾青黛的手苦苦央求,让她无论如何都要把茶舍救活。
这大概就是原主为何要与有权势的男人反复缠绵的原因。
她不想辜负父亲临终所托,可惜路子选偏了。
好在顾青黛穿来得早,和男主男配们还没开始发生什么。
这一回,她就要靠自己!
“北方冬天不宜动工,满打满算不剩几个月的时间。青松,再耽误下去又过一年。”顾青黛说得头头是道,这个主意她拿定了。
顾家先前有些底子,怎奈顾母没得早,只留下顾青黛这么一个女儿。
顾青松又是养子,顾父便又纳回一房妾室,想再生个亲儿子延续香火继承家业。
可事与愿违,非但没拼出来亲儿子,还被妾室伙同姘头卷走家中大部分财产。
顾父急火攻心大病一场,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
留下这么个半死不活的茶舍,和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给原主。
顾青黛从穿来的第二天起,就研究上该如何让茶舍起死回生。
她没少逛城中各条繁华街区,也没少跟老伙计们请教经验。
翻修茶舍就是当务之急,这点毋庸置疑。
那这笔不菲的费用去哪里搞?
她自然把主意打到顾家那座老宅身上。
茶舍里又不是不能住人,待日后手头宽裕再盘回来便是。
然则顾青松心里不这么想。
他不觉得顾青黛有能力让茶舍生意兴隆,茶舍随时可能关门大吉。
老宅是他最后能抓得住的财产,若再被顾青黛败坏光,他真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他低头喝粥,语气不满地嘀咕:“姐姐上个月大病一场,痊愈后就跟换个人似的,倔得很。”
“我今儿约那几个拉房纤儿的来茶舍里商议,争取这几日就把老宅卖出去。”顾青黛心意已决。
顾青松忿忿地咽下一口气,老爷子伸腿去时,把房契什么的都交给闺女保管。
他是儿子又有什么用,终归不是顾家亲生,还能怎样阻止?
他倒要看看顾青黛一介女流能翻出什么花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