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一族全部下狱?”晏璃眉头微皱,“这么说来,晋国皇帝当年成了废太子之后,他的势力应该所剩无几,说是穷途末路也不为过。”
慕苍点头:“差不多。”
晏璃沉默片刻,平静开口:“这种情况下,若有人助他逆风翻盘,足以让他放在心里铭记一辈子。”
十五年前羲和年纪还小,自然不知道晋国发生的事情,何况父子兄弟相残在各国皇族都不是稀奇事,哪怕她的父皇可能也只是听说过,不会过度去关注。
事情没发生在本国,感受就没那么刻骨铭心,何况人人都在关心自己国家的事情,谁有空天天盯着别人?
而慕苍和羲和如今都已成年,也是决策一方的人物,此时再讨论这件事,轻易就能判断出晋国皇帝当年成了废太子时的处境。
“晋国当今皇帝生性温善仁厚。”慕苍在她身侧坐下,语气平稳,“他的几个儿子跟他很像。”
晏璃眉眼微动:“方才那几位皇子,看起来不太稳重,有点孩子气的幼稚。”
“大皇子晏铮和四皇子晏瑾是当年的太子妃所出,二皇子和六皇子则是侧妃所出。”慕苍淡淡解释,“姜仪没去晋国之前,废太子就已经有了四个儿子,太子妃被灭族之后,他和四个儿子被幽禁在王府,失去权力和自由,命运可想而知。他们能有今日富贵生活,皆是姜仪的功劳。”
“若他们懂得感恩,姜仪那些年的辛苦就没白费。”晏璃缓缓点头,“不过以姜仪的性情,竟心甘情愿嫁给一个废太子,做四个孩子的后娘,想来跟两情相悦关系不大。”
废太子性情温善仁厚,便于掌控,登基以后翻脸的可能性也会很小。
或许这才是昭成帝和姜仪选择帮他……或者说,选择他为合作盟友的原因。
“站在家国立场上,姜仪是个有功之人,胆魄、眼界、胸襟都不错,让人敬佩。”晏璃淡淡说道,“站在晏璃的身份上,她这个母亲却是失职的。晏璃的一切苦难都源于她当初的一走了之。”
慕苍眉眼划过一抹深沉之色,声音淡漠如水:“皇上用十五年的时间下了一盘棋,目的不仅仅是晋国,西疆王应该也在他的计划之内。”
晏璃沉默片刻,想到之前听安嬷嬷提过的西疆王,此时倒是明白,姜仪为什么十几年不能回来跟女儿相认了。
毕竟连联姻都是秘密进行,除了昭成帝和姜仪之外,无人知晓此事——甚至还以难产而死为借口离开穆国。
况且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根本不算是联姻。
最多只能说是昭成帝借着姜仪的手,在晋国下了一盘棋罢了。
晏璃嘴角微扬:“作为一国之君来说,皇这份筹谋布局的耐性也是挺厉害。”
慕苍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今晚明明应该是两人的洞房之夜。
此时的新房里却没有一点旖旎气氛,反而像是两个王者在商讨家国大事,共谋江山社稷,肃穆中带着一点轻松闲适。
“姜仪是个聪明有胆魄的女子。”晏璃淡淡一笑,“不过她既然能把那四位皇子视如己出,又为何会有那般胆大冒险的想法?”
“天下九国以南国为尊,偏偏南国皇子和公主皆有继承权,其他国家君王权贵心里未尝没有一些效仿的心思。”慕苍语气淡淡,“然而男人轻易不愿放弃权力,皇子们更不愿让公主分一杯羹,所以至今没有哪国能顺利效仿南国。”
南国女子地位比其他各个国家都高,南国经济和兵力也比其他国家都强大。
所以很多贤者认为,南国的强大就是因为君王的开明和对待女子的宽容。
其他国家完全可以学习南国的制度。
然而各国皇子之间勾心斗角本就残酷,若是再有公主参与其中,竞争只会越发艰难。
男人们不愿意让女子有凌驾于自己之上的机会。
所以至今未曾有人效仿成功。
晏璃沉默地倚着床头,眉眼浮现深思:“晋国这一代皇后掌权,若真想效仿南国制度,倒确实是个契机。”
权力握在皇后手里,而皇后本身就是个女子。
晏璃又是她唯一的亲生血脉。
若她有心让自己的女儿成为晋国下一任掌权者,大抵是可以做到的。
当然,最终结果如何,还得看晏璃的意愿。
“那四位皇子应该不会同意。”晏璃漫不经心一笑,“晋国皇帝和文武大臣也不会轻易就妥协。”
不管他们如何仁善,有些底线是不容触犯的。
如果晋国四位皇子知道他们敬爱的母后来穆国,不仅仅是为了认回自己的女儿,还想接她回晋国掌权,不知道还能不能如此尊敬她。
晏璃安静地倚着床头,清冷如画的眉眼微垂,不知道在心里在想些什么。
权力确实很重要。
帝王若无实权,就等同于傀儡,朝政大事做不得主,哪怕奸佞小人当道,也有心无力。
而众所周知,女子容易感情用事。
其实这一点羲和原本是不同意的,她觉得女子只是被打压得厉害,并非没有才华。
但有一个事实不容反驳。
在男尊女卑制度下长大的女子,大多都有着以夫为尊的观念,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是依附着丈夫的存在。
敢于打破世俗观念并挑战男尊的少之又少。
不管姜皇后是真的自己有野心,还是因为文帝感恩以及身子弱,晏璃都真心佩服她。
佩服她的勇气和胆魄,佩服她的聪慧和果断。
当然,这种佩服只是建立在对方的能力和魄力上,跟血缘无关。
女官走进房来,屈膝行礼:“王爷,王妃,膳食已备好。”
“拿进来。”
“是。”
侍女们端着托盘鱼贯而入,托盘上放着各种刚出锅的美味佳肴,碗盘碟盅,各种精致的摆设一一罗列在桌上,色香味俱全。
慕苍执起晏璃的手,两人起身走到桌前坐下。
慕苍正拿了筷子给她,外面骤然响起一声高亢的唱喝:“皇上驾到!晋国皇后娘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