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夜色已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沉寂多日的闲王府书房里悄悄亮起了一盏灯。
其貌不扬的两个男子走进书房,年纪都在三十岁左右,一高一矮,普通到走在街上不会让人多看一眼的程度。
然而当侍女端来两盆水,让他们洗去面上伪装之后,呈现在眼前的却分明是一个年轻男子和一个芳华正茂的女子。
书房的门被关了起来。
慕修寒看着面前两人,多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绝处逢生的滋味:“表弟和表妹这番易容实在是精妙,若不是亲眼看到,我都不敢相信方才那两个人居然就是你们伪装的。”
眼前一双男女,男的二十岁出头,俊秀斯文的眉眼透着一股子阴沉沉的气息,给人一种见不得光的感觉。
女子十七八岁,生得貌美如花,一袭素淡青衣也掩不住眉梢眼角流露出的魅惑风情,肌肤在灯火下映衬下白得几乎放光。
慕修寒目光落在她脸上,心跳都忍不住快了几分。
他很快移开视线,亲自给两人斟茶:“表弟和表妹怎么突然来了帝都?可是外祖父和舅舅听到了什么风声?”
郭淮语气淡漠:“父王听说你的太子之位被废了,命我跟阿蔷过来看看。”
慕修寒神色一僵,沉默地走到窗前椅子上坐下来,声音里充满着怨恨:“父皇听信谗言,简直昏庸到家了。”
郭红蔷沉默站在窗前,凝视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抿着唇,像是一尊冰冷的玉雕——一尊没有感情却散发着极致诱惑的玉雕。
慕修寒悄悄看她一眼,心里忍不住泛起嘀咕。
他这个表妹实在是个怪人。
容貌生得美,被西疆王当做棋子使用,勾起人来能把人勾得神魂颠倒,偏偏性子冷得像是寒玉冰雕,一点属于人的感情波动都没有。
偶尔看着觉得美色勾人,偶尔又会生出一种渗人的感觉。
真不知这种矛盾的性格怎么会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还有件重要的事情。”郭淮开口的声音,打断了慕修寒的胡思乱想,“晋国皇后来穆国一事,表兄可知道?”
慕修寒回神,点头:“知道。她和晋国四位皇子出使而来,目的是为了接她的女儿回晋国。”
郭淮问道:“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慕修寒皱眉,不解地看着他,“他们还有其他的目的?”
郭淮淡问:“你就没想过皇帝为什么敢在这个时候废你的储位?”
慕修寒脸色微变,想到父皇这些日子以来对他和母后的态度,以及姜仪来访穆国一事,心里浮现不祥的预感:“跟外祖父有关?”
“姜仪十五年前嫁去晋国一事至今无人知晓,可见皇帝瞒得实在完美。”郭淮冷声开口,“父王已经开始怀疑,当初姜仪秘密嫁去晋国,或许就是皇帝和姜仪联手玩的一个手段,他们的目的是为了降低他的防备,待时机成熟便可顺理成章地削藩。”
慕修寒心里发寒,不由自主地攥紧双手:“怪不得……”
怪不得姜仪十五年间没一点消息传回来。
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所以才没把晏璃一个孤女放在心上。
然而晏璃被他退婚之后,姜仪反而带着晋国皇子们来讨公道——姜仪到底是为了她的女儿而来,还是因为她跟皇帝的计划已经成熟?
如果他们真要对付外祖父和舅舅……
慕修寒掌心微湿,想到自己上次写给外祖父的信,不正好是自己送到父皇手里的证据?
帝王之心,果然深不可测。
慕修寒忍不住怀疑,父皇是不是从未有过让他做太子的想法?
“表兄在想什么?”郭淮转头,平静地看着他,“是不是觉得皇帝心深似海?”
慕修寒回神,嘴角浮现一抹冷笑:“何止啊,父皇分明是拿我当棋子在耍!”
让他做太子不过是为了迷惑外祖父。
父皇怕是早在多少年前就存了铲除外祖父和舅舅的心思吧。
“晋国皇后拥有摄政之权,此番不会在穆国逗留太久。”郭淮语气淡淡,“父王打算半途设下埋伏,截杀晋国皇后和使臣,直接挑两国战争。”
慕修寒诧异:“截杀姜仪?”
“是。”
慕修寒皱眉深思,须臾,缓缓点头:“这个主意倒是不错,看父皇还敢不敢存着削藩的想法。”
“我们的计划需要有人配合。”郭淮语气沉沉,“听说丞相一党最近也频频栽在南阳公主手里。”
慕修寒一怔:“我们跟丞相合作?”
“这是最好的办法。”郭淮显然看出他的想法,淡淡解释,“慕苍和南阳公主并不好对付,此次单凭我们自己,无法确保计划一定能成功。”
慕修寒缓缓点头:“只是我暂时无法离开闲王府——”
“不需要你出面。”郭淮道,“我去找他谈。”
慕修寒敛眸沉默,似是在思索着可行之策。
“两日之后边关会有战报传来,战事紧急,九王爷一定会离开京都。”郭淮冷笑,“只要他一走,对付南阳公主岂不是易如反掌?”
慕修寒握着茶盏,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的遭遇,心里只把慕苍和晏璃恨进了骨子里。
“调虎离山,把慕苍调走。”郭红墙转过身来,“让顾丞相配合,把南阳公主秘密拿下,就算慕苍到时候得到战报是假的,回来得知他的媳妇不见了,也没空再去理会姜仪他们。”
郭淮点头:“只要慕苍不亲自护送姜仪回去,父王就有办法让晋国皇后和诸皇子全部沦为人质。”
慕修寒眸心微细:“这个办法听起来真是万无一失。”
一封假战报调虎离山,紧接着由顾丞相负责让晏璃出事,到时慕苍分身乏术,姜仪回程之路必死无疑。
慕修寒冷冷一笑,只要姜仪出了事,穆国和晋国必然会开战,到时候他父皇只怕求着西疆王守护好边关,还敢削藩?
简直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