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的诗词花会转眼到来。
晏璃乘坐玉辇抵达宫门处,意外地看见了候在宫门外的宣萱。
“长公主殿下。”宣萱走过来,身边跟着两个侍女,齐齐朝晏璃屈膝行礼,“臣女跟你一起去。”
晏璃倒是没说什么,转头看见宫外停着一辆宽大的马车,“这是你的马车?”
“是。”
晏璃嗯了一声,转头吩咐宫人:“我坐宣姑娘的马车就行,你们不用跟着了。”
“长公主殿下,皇后娘娘吩咐奴婢务必保护好——”
“我跟宣姑娘一起去,不会有什么事的。”晏璃声音温和,没什么架子,“出了任何事情也不怪你们,回去吧。”
说罢,径自走去宣萱的马车。
“我今天特意准备了一辆大马车。”宣萱笑着跟晏璃一起进了车厢,“诗词会年年热闹,我担心长公主不适应,一起去,半路还可以说说话。”
晏璃嗯了一声:“多谢宣姑娘。”
“臣女不敢。”在晏璃身侧坐下来时,宣萱才发现她手臂上挂着个包袱,“长公主这是……”
“衣服。”晏璃言简意赅,在马车掉头行驶时,开始动手拆下自己头上的发钗首饰,“原本是想出了宫找个客栈换衣服的,这下正好,借你的马车一用。”
宣萱诧异:“公主打算换装过去?”
“嗯。”晏璃脱了身上繁琐的裙子,裙子下面穿着轻便的单衣,她把包袱里准备的长衫换上,重新梳了头发。
马车里有些伸展不开,晏璃动作别别扭扭换好装,梳好头,转眼竟成了贵公子一个。
宣萱诧异地看着晏璃:“长公主这是男装过去?”
“男装会比较方便一点。”晏璃把换下来的裙子叠好放进包袱里,抬眸看向宣萱,“我没带侍女。”
宣萱误解了她的意思:“公主放心,稍后我会——”
“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也换一身男装?”晏璃打断了她的话,“我想先在山上走走看看,不想过早地被人注意到。”
宣萱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神里微微流露出异一种异样光泽,“臣女没带男装,不过我可以打扮成公子的丫鬟。”
说着,朝外面一喊:“阿绿。”
一个丫鬟探头过来:“小姐?”
“你进来。”
阿绿不解其意,却也没多问什么,一个利索的轻跃就跃上了马车,然后钻入车厢。
宣萱说道:“我们俩换换衣服。”
阿绿啊了一声:“小姐?”
“稍后到了山上,你躲在马车里别出去。”宣萱语气淡淡,“我跟公主今天要办一件大事。”
阿绿悄悄觑了一眼已经换上男装的晏璃,虽不知道她们要做什么,却乖乖点头。
于是宣萱跟阿绿很快换好了衣服。
“每年的诗词花会都会有很多人,今年也不例外。”宣萱坐在晏璃对面,开始给她讲述花会上会发生的事情,“桃花山上分为东西南北四苑,各苑有各苑的玩法。”
晏璃抬眸:“你的意思是,并不是全部的公子贵女都聚在一处?”
“不是。”宣萱摇头,“东苑玩法比较文雅,那边有一条长长的溪水,正适合举办曲水流觞诗会,有学识的世家公子和贵女们在小溪边喝酒作诗,酒是果子酒,不醉人。”
晏璃缓缓点头。
“南苑玩的比较暴力。”宣萱面上浮现厌恶之色,“南苑有一座校场,那些年轻的武将子弟会提前让人在校场上支好箭靶子,把各自的美貌妾室带上,让她们站在箭靶子前面,头顶一些水果,比如西瓜、蜜瓜、苹果、梨子、葡萄、枣子……水果越大,射中的难度越小;水果越小,射中的难度越大。”
晏璃想象着那样的场面,表情微冷:“为什么一定是美貌妾室?”
“大概这样比较刺激吧。”宣萱面上浮现讥诮之色,“一些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擅长几招花拳绣腿就自认为天下无敌,不敢去战场,只敢欺凌弱小,在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身上寻求刺激和优越感。”
“他们喜欢看美人们吓得花容失色的表情,喜欢听她们哭着求饶的凄惨模样,可是还不能哭得太凄惨,因为那会影响美观。”
“偏偏这些妾室身份低微,就算再怎么害怕也不敢拒绝,因为那些人一句话就能决定她们的生死。”
说到这里,宣萱语气微顿,“每年诗词花会之后,山上都会留下几条红颜白骨。”
晏璃皱眉:“会死人?”
“嗯。”宣萱点头,表情越发冷淡,眼底透着几分无能为力的悲哀,“那些被带去做靶子的妾室命运基本都已提前注定了。比试开始前,他们会制定一些规则,在这些女子头上放置各种水果,若是参与比试的人射中水果,便是赢了这场比试,他射中的是谁头上的彩头,就可以带着这个女子去阁楼。”
“带去阁楼?”晏璃目光微缩,虽然已猜到答案,却还是问了出来,“带去阁楼干什么?”
“男女在一块儿,还能干什么?”宣萱冷笑,“这是达官贵族最喜欢玩的游戏,打靶换妾。”
打靶换妾。
顾名思义,就是各自的小妾换着玩,尝一尝不同女子的滋味,然而直接换会显得过分下流,所以就找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由头,可以名正言顺夺得旁人的小妾。
当然,自己的小妾玩腻了,作为彩头被人得去了也没什么,反正不是正妻。
她们的尊严和名节他们压根不在乎。
不过这些被赢走的貌美女子就注定了死亡的结局,他们的夫君虽不在乎她们的名节,但脏了的女人他们随手就扔了,不会管她们死活。
所以红颜白骨怎么就是这么来的。
“真是丧心病狂。”晏璃语气冰冷,嗓音里透着蚀骨寒意,“活到这么大,我还从未听过哪个国家权贵之间有如此丧心病狂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