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璃走了出去。
楚沁沁和宣萱跟在身后,跪在地上的兰月和红裳起身,不发一语地跟着三人走了出去。
一路沉默无声。
渐渐远离勤政殿,走到无人之处,宣萱忽然发出一声欢呼:“长公主威武!长公主千岁!”
晏璃纵使沉稳不惊,此时也被吓了一跳,脚步微顿,转头看着她。
“往日不知受了那些臭男人多少贬低羞辱,今天终于体会到了扬眉吐气的滋味!”宣萱深深吸了一口气,面上带着抑不住的兴奋,“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楚沁沁嘴角亦是上扬:“虽然齐家最大的罪名是谋逆,但桃花山一事是起因,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地认为他们是因诗词花会才落得这个下场,这种教训是刻骨铭心且让人胆寒的,相信经此一事之后,其他世家子弟绝不敢再如此明目张胆地举办诸如打靶换妾之类的活动。”
宣萱连连点头:“对!这一次齐家教训惨烈,抄家之后,桃花山上那些参与者不知内情,只怕都要如惊弓之鸟一般惶惶不安。”
晏璃沉默片刻,继续往昭阳宫方向走去:“齐家爆出玉玺一事确实是巧合,于我们来说是助力,否则跟那些傲慢无礼、自以为是的男人只怕还有一番口舌之争。”
多年积弊难以一朝根除,想要彻底改变这个局面,只能在往后漫长的时间里一点点争取。
妄图短时间内改变那些傲慢惯了的男人的想法,谈何容易?
然而因为有了玉玺一事,牵扯到齐家谋逆,如此让人胆寒的震慑就不是那些大臣们可以承受的了。
抄家灭族对任何人来说都是灭顶的灾难,没有人敢轻易卷入其中。
若那些御史继续替齐家辩解,继续跟皇后和长公主作对,他们也会担心会不会被打入齐家行列,认为他们跟齐家一样有着狼子野心。
所以他们只能闭嘴,再不敢多言一句。
而且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怕都没人敢理直气壮地跟她大谈男人尊贵、女人卑贱的无耻歪理。
抵达昭阳宫,宫女们有条不紊地上前伺候着,晏璃换了件宽松点的袍子,洗手净面,简单收拾一番之后,在锦榻前坐了下来。
“今天才是开始。”她说着,“明日早朝上还有一番争执,不过大多官员都懂得明哲保身,争执也不会过于激烈。”
宣萱点头:“晋国除了皇后娘娘,长公主是第二个可以踏上朝堂的女子,这是制度的进步和改善,证明我们的努力没白费。”
晏璃嗯了一声:“今天你们也辛苦了,都坐吧,稍后留下来与本宫一起用晚膳。”
“是。”
“长公主。”红裳走过去,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奴婢身份卑贱,不敢多言大恩,只能恬不知耻地代所有在桃花山上受辱过的女子,谢长公主大恩大德。以后只要长公主吩咐,奴婢做牛做马报答长公主大恩。”
兰月跟着跪下:“奴婢也是。长公主恩德是所有晋国女子的救赎,奴婢一介卑贱之身无以为报。只要长公主有吩咐,奴婢死而无憾。”
“不必说这些,此次能取得这样的结果,你们二人同样功不可没。”晏璃语气温和,丝毫没有方才在勤政殿的疾言厉色,“你们暂时先在昭阳宫侧殿安置下来,待长公主府收拾好,我搬出宫之后,再慢慢安排你们的立身之处。”
二人再次拜谢:“是,谢长公主殿下。”
宣萱不像其他三人那么拘谨,目光频频落在晏璃脸上,眼里带着丝毫不欲掩饰的崇拜之色。
那么灼热,那么炽烈,让晏璃假装没看见都不行。
“怎么?”晏璃挑眉看她,“你是打算写一篇长达三千字的文章,来歌颂本公主今日大显神威?”
宣萱一愣,随即难为情地笑了笑:“臣女舞刀弄枪比较在行,学识上远不如那些才情出众的贵女们,不如让沁沁写一份。”
楚沁沁坐着躺枪,表情微妙:“三千字是不是有点长?”
“确实有点长。”晏璃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润润喉,“只怕没人有耐心看完。”
楚沁沁失笑。
“何况歌功颂德这件事不需要你们来做,有桃花山神鹰降临一事,再加上坊间百姓添油加醋歌颂一番,本公主替天贴行道的名声马上就会传开。”晏璃放下茶盏,放松身体斜倚在榻上,“我倒要看看,还有哪个男人敢在本公主面前叫嚣‘女子生来低贱’?”
楚沁沁心头动容。
她捏着手里的帕子,心里清楚长公主这是真的为晋国女子考虑,一个人孤身面对成百上千的傲慢男人,挑战晋国传承了几百年的腐朽制度,对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和攻击。
期间危险重重,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哪怕曾有一刻因为巨大的压力而生出退缩之意,也会使一切努力功亏一篑,并且继续助长那些自私自利男人们的嚣张气焰。
可她坚持下来了。
楚沁沁说不出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真心的敬佩,欢喜,还有一点后怕。
“今天的事情挺惊心动魄的。”宣萱接过宫女奉上的茶水,轻吁一口气,“只是玉玺一事……”
抬头看向晏璃,她蹙眉问道:“听齐子煊话里的意思,那块玉玺应该跟大皇子有关。”
“不是应该,而是一定有关。”晏璃语气淡淡,“齐尚书又不可能称帝,齐子煊无缘无故弄一块玉玺干什么?怕自己死得不够快?”
晏璃想到德妃服侍皇上喝药用的那个碗,再联想到齐子煊书房找出的这块玉玺,心里已然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晏铮只怕早就做好了逼宫篡位的准备。
眼下只是时机尚未成熟,以及他手里没有兵权支持……所以他是否已经制定好了计划,只等着兵权到手就按照计划行动?
晏姝敛眸深思,不知朝堂上哪位武将入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