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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话:六郎不见了
    又是逃荒的一天,间或从不知哪边的坡下或小路走上大路加入逃荒大队伍的流民又多了不少。

    徐老头咬牙撑着,其间只带着大家停下来休息过一次,根本不敢多停歇,一直到日头拔高,晒得人头发昏了,这才停下。

    但即便是这样,这半天也没能走出多远,因为体力的不济,速度实在是快不起来。

    周家和石家早就一点干粮都没有了,一停下,歇了片刻,就结伴就近去剥树皮找草根去了。

    徐老太也歇了片刻,才躲在板车后头,解了麻袋开始分干粮。

    徐茵茵将右手远远的搁在一边的泥土上,看着徐达骏领了窝窝头回来。

    今儿是加了粟米面的窝窝头,看着颜色就比之前的好看,也细滑不少,女人们小半个,男人们大半个。

    徐达骏领回来,自觉的就把干粮重新一分,分成四等份。

    一块递给张秀兰,一块递给了徐春山,一块递向徐茵茵,徐茵茵往后一缩,一脸苦大仇深:“娘,你喂我吧!”

    其实她想到昨晚的糟心事儿,是压根没胃口吃东西的,但一天就得这么点东西,不吃更受不住。

    张秀兰差点想笑的,但好歹忍住了,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提也不提昨晚的事儿,接过去把窝窝头往闺女嘴边送去。

    徐茵茵就着她娘的手咬了一口,加了粟米面的窝窝头,比之前的,吃起来可要好太多了,三分之一也没有多少,几口就吃完了。

    那边,徐老太看到这一幕,撇了撇嘴,这四丫,咋又开始矫情起来了?昨晚摔了跤哭好一通,今儿咋吃个东西都要人喂了?摔着手了不成?

    但她也没有来说什么,主要也没那个劲。

    再说了,老三两口子向来疼这个闺女,她说了人也不听的,还费力不讨好。

    要喂就喂吧,反正也不用她喂,这都是小事。

    徐老太心里还想着其它呢,粟米面这个省着吃像今天这样还能分个三顿,剩下的,还有一麻袋没动过。

    挤挤扣扣,省着点,能吃到青州去。

    嗯,明儿分干粮了,还得再省点。

    不省不行啊。

    小半个窝窝头,几口就没了,徐老太舔了舔嘴皮子,扭头往大哥家那边看去。

    周家人刚陆续找回来些能吃的草根和树皮最里好嚼的一层,一家人分巴分巴,正艰难的小口小口的咽着。

    福宝枣妮儿两个小娃娃,那树皮草根根本嚼不动咽不来,他们的娘正挑最好下嘴的那部分在嘴里嚼过一遍碎烂了再吐出来喂给他们。

    那草根树皮能是好吃的?

    小娃娃的喉咙嫩,吃进去了撇着嘴就想哭,肚子又饿,不吃不行。

    徐老太叹了一口气,看向身边的徐老头,张张嘴,又闭上了。

    徐老头知道她想说什么,也叹了一口气,半晌,才张嘴道:“拿一个窝窝头出来,分两半,一半给大哥家,一半给石家。”

    大人能咬牙吃苦,小娃娃,眼下还受不住。

    周家有两个小娃娃,大的四岁,小的刚两岁。

    而石家有三个小娃娃。

    偏偏就是这两家没有一点干粮了,只能吃树皮草根了。

    徐老太一听当家的发了话,也没犹豫,当即拨了板车上的小麻袋来,从里头拿出了一个窝窝头掰开。

    然后交代了徐三郎给送过去。

    周家和石家接了窝窝头,知道这是徐家特意给他们家的小娃娃挤出来的,都很感激,周老头冲妹妹妹夫遥遥一笑,石家老大老二直接让儿子儿媳拉着孩子冲着这边跪下来磕了个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这恩,他们记住了!

    吃了东西,还能休息半个时辰。

    徐茵茵靠着树干,没睡着,手下捻了块硬邦邦的泥巴磨蹭着,细细碎碎的泥灰钻着指缝,将一双手都弄得稀脏,压根看不清本来的肉色了。

    脏吧,脏吧,再脏吧,泥土也能洗手。

    徐达骏挨着她的,看她搓着那泥巴块玩,一双手真成赃爪子了,也是眼皮直跳。

    从前的二十四年,他可从没想过他一向爱美爱干净的老姐有一天会是这个鬼样子的。

    瞧瞧那鸡窝头,头发跟编了小辫子似的,一撮一撮,上头草屑泥灰什么都有,邋遢的没眼瞧。

    身上的衣裳也别提了,现在再看那双手,更是……

    徐达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还好,昨晚他没拉出来,也没临门一脚,好歹今儿还能自己拿着窝窝头吃。

    不过他不确定,明天还是后天,就轮着他了。

    耳力太好,他现在已经不太能正视一起走的这几家人里头的有些人了,特别是还眼瞧着他们用手拿着东西吃。

    唉……

    水兄弟啊,你特么好歹让我见你一面啊。

    短暂的休息过后,众人再次踏上了路程。

    到天光灰暗之际占地方安置下来,周家和石家马不停蹄的要去找吃的,攒起来,好做明儿的干粮。

    这一带扒拉树皮草根的太多,稍微慢点就差点抢不着。

    郑家和邓家也加入了找吃食的大队伍。

    马氏和周氏喊了张秀兰一起去,徐春山便也跟着了。

    徐茵茵一双腿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今儿一天下来,脚上的水泡好像都磨破了,紧紧贴在了袜子上,痛得不行,且还肿了。

    是以她连鞋也不敢脱了,就怕脱下来之后鞋就穿不回去了。

    天差不多黑了,也瞧不见什么,统子安安静静的一个屁也没蹦,她便也懒得动了,休息吧,不休息,明儿可走不动了。

    张三郎过来找徐三郎一起去林子里撒尿,顺便也找找草根什么的。

    徐三郎便问徐达骏要不要一起去。

    徐达骏之前在镇上上学,二十里路,每天一个来回,那是走惯了的,虽然也累,但也没到抬不动脚的地步,就和徐三郎张三郎一起往林子里头去了。

    等天色彻底暗下来,今晚要守夜的六个人都站了出来,徐大郎代表徐老头挨个去清点六家人的人数,确保大家一个不少都在,这便都要歇下了。

    一清点,离开的其他人都一个不少的回来了,但徐达骏和徐三郎还有张三郎没回来!

    这一下,可急坏了人。

    徐老太第一个坐不住了,“六郎他们不是撒尿去了?咋这么大一阵儿还没回来?你们谁刚才出去瞧着他们没有?这上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