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的粮食都是粟米,黄澄澄的,几家一共去了二十七个人,一人两升,装在一起就有一麻袋,看着就叫人欢喜。
不过真架势吃起来,也不算什么,一个人都吃不着一斤的。
但有总比没有好,这也是很值得让人高兴的了。
今儿干了活的多吃点,其他人也各都分得了小半碗米粥来喝了,先不说饱,肚里暖暖和和的,整个人就舒服了起来。
吃过饭后,妇人们将锅碗这些收拾收拾,天也彻底黑了。
众人各窝各的茅草皮子,开始歇息。
郑老头和邓老头带着郑大郎张三郎几个负责守夜,城门口这么多流民,鱼龙混杂,他们有女人有孩子,需要保证安全,今儿得了几十斤粮食,也是需要好好的守着的。
徐达骏窝在茅草皮子下,倒是不担心,因为他先才就已经听到了不少流民窃窃私语来着,有很多人盯上了他们这群人领回来的粮食,但看着他们一起这么多人,到底也是有些忌惮,不敢贸然动手的。
至少今晚是不会来的,所以他能放心的睡。
一觉睡到天蒙蒙亮,徐达骏爬起来就找了徐老头一番嘀咕,而后,徐老头便只让徐春河几个带着张大郎石大郎等去城门口排队,至于张大舅等人,今儿就留下,不去干活了。
张大舅等人不解,但徐老头发了话,他们也都听。
不多时,城门口挑好了人,城门也再度关上,徐春河等人也都被挑上了。
没过多久,城墙下窝着的流民堆就有了动静,一伙子流民动了起来,慢慢朝对面树林靠拢。
徐老头早就得了徐达骏报信,知道了今儿有流民会趁城里挑了人干活之后他们这里壮劳力少了就来抢他们的粮食,所以今儿才拦了人,只让十几个人去干活。
剩下十几个壮劳力,再加上张大郎等小子们,和他们这几个老家伙,加起来也是几十个人。
这会儿见一群流民往这边靠拢,徐老头立马一激灵,让大家伙拿上家伙什,谁敢过来,那就打!
男人们严阵以待,妇人们也不甘落后,都找了趁手的东西在手里拿着。
那群靠过来的流民也是没想到,他们这群人被挑了那么多人进城干活,这留下的还有这么多人呢。
但动都动了,就这么退回去可不行。
是以,打斗一触即发。
男人们打在了一起,那跟在后头也有不少妇人靠过来,直接奔向中间的板车,想趁男人们打着时去抢粮食。
几家的妇人立马奋起反抗,和这些妇人掐在了一起。
男人们打架是只闷头打,妇人们掐架那是边掐边骂,嘴里骂骂咧咧的什么话都来。
张秀兰跟着两妯娌,掐得头发都散成了鸡窝,身上的棉袄都差点被扯掉,那是也来了火气,张嘴就开骂。
徐茵茵这些个小姑娘就护着小孩子们躲在板车后头,看着这乱糟糟的阵仗,也是都吓坏了。
徐茵茵一直注意着她娘的,她爹和老弟那边人多,两人都没吃什么亏。
倒是她娘这里,冲过来的妇人不少。
妇人的力气都是有限的,打不上了就打嘴仗,张秀兰插着腰,那是拿出了洪荒之力来,嘴里噼里啪啦的,骂得人连连后退。
徐茵茵在后头,清楚的看到那被她娘指着骂了的妇人脚下突然一打滑,人就扑了个狗吃屎。
第一个她还没怎么在意的,但接着,第二个、三个……
只要是被她娘指着骂了的妇人,接二连三的,都莫名其妙的要么没踩稳摔了一跤,要么就是被同伴打偏了挨了一巴掌,总之,都倒了霉。
徐茵茵看得微眯了眼,将这古怪的巧合记在了心上。
这波打斗持续了近两刻钟,以那群流民被打退告终。
几家人或都受了点伤,但不要命的顽强抵抗,到底也唬住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有这一遭,那些还蠢蠢欲动的流民就都暂时消停了,想再过来下手,都得先掂量掂量。
妇人们拢好头发,拉整好衣裳,又忙着检查男人们的伤势,没药擦,出了血的就随便包扎一下,只能都硬扛好。
徐达骏没事,徐春山脸上挨了一拳头青了一大块,手掌也破了皮,但都还好。
徐茵茵看着她娘给她爹揉了脸,退回来就凑上去,“娘,你骂我一顿?”
张秀兰嗔她一眼,“好好的我骂你干么子?”
“那你骂徐达骏。”徐茵茵道。
徐达骏:……
“你脑子进水了?”他简直都惊了,哪有腆着脸求骂的?自个求不着,还非让他挨骂?
张秀兰伸手探向闺女的额头,没发烧啊?
徐茵茵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也不确定呢,只得暂时作罢,想着后头再印证吧。
……
徐春河等人傍晚出了城,今儿人少了一半,粮食也少了一半,但对比城门口很多没被选上的流民,他们这群人还是挺幸运的了。
徐老头安排着妇人们用了大概五升粟米,多放点水,煮了满满三锅稀粥,照样是干活的人多吃点,其余人再一人大半碗或半碗的都分了吃了。
吃过饭,守夜的人守夜,其余人就各都歇下。
今儿去干活的人累,留在宿营地的人也累,先是打了一架,后头还要去几里外的地方挑水回来。
大家都累了,闭上眼睛就都睡着了。
等到天将亮,徐老头担心今儿又会有人来抢粮食,所以照样不敢让壮劳力都进城去干活,还是只去了一半,留下一半。
今儿去的是张大舅等人,清早的天儿裹着丝丝凉意,众人挤在城门口,等着城门打开。
不多时,城门开了,小吏带着人出来挑人,没用多一会儿,人挑好了带进去,城门再关上,跟以往没什么不同。
丝丝凉风中,一个男人看着紧闭的城门叹了一口气,“又没挑上我,这都等了好几天了,回回都没我,再不挣点粮食,我家小都要饿死在这华阳县城外了。”
这人话一出,算是激出了城门外这许多流民的感同身受。
“既是县令大人有心赈灾,为啥不干脆施粥?偏要选人干活才发粮食,我也不是说干不了活,可他却总不选我,让人想挣这粮食都挣不着,这是真不给人活路啊!”
“就是就是!这县令大人既要做好事,却偏偏这样,真是拿咱们逗着玩呢!”
“这城里有的是粮食,就不开城门让咱们进去呢!”
“……”
七嘴八舌中,有一个中年男人站出来道:“既是如此,依我看,咱们还不如干脆冲进这城里去!抢粮拼一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