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的事就是一个插曲,唯一给徐茵茵带来不便的,就是她的身份暴露了,以至于所住的客栈掌柜及小二的都拘谨起来——
清早起来还有本地的乡绅带着厚礼前来各种孝敬套近乎——
徐茵茵也不想久留,是以便让朱成和马宽带着信和信物往唐府去。
她同细辛也赶了马车出了城,在城外慢慢行着等朱成他们办完事追上来。
出了城走上十来里路,有一处茶寮,到了这里,徐茵茵便让细辛停下来,喝杯茶,坐着等吧。
这个点茶寮没什么人,经营茶寮的的是一对年轻夫妻,还带着两个孩子,夫妻俩忙着看着炉子上茶招呼客人,那两个孩子大的带着小的就在一旁你追我赶的玩一只藤编的球。
那球看着朴素,但编得很是精致,还打磨的光滑,不会叫孩子伤了手,看着就知道编得人定是注入了满满的爱的。
徐茵茵笑了笑,端起凉得差不多的温水喝了一口。
脚边突然被什么撞了一下,低头,却是那只藤球滚了过来。
徐茵茵捡起来,递给那怯生生看着她不敢上前的小女孩,小女孩怯生生的接过去,冲她露了个轻轻的笑,露出缺了的门牙,抱着藤球蹦蹦跳跳的跑开了。
一旁的细辛小声道:“这小姑娘生得还挺好看,就是缺了门牙丑了些。”
徐茵茵忍俊不禁,“谁小时候不换牙,你小时候换牙的时候肯定更丑。”
细辛:……
“奴婢不记得了,姑娘快些成亲,给奴婢生个小主子,奴婢好瞧瞧她换牙丑不丑——”
徐茵茵听着,脑子里便浮现出一团小小的影子的来,生孩子这种事啊,她也几多幻想过的,最好是生个女孩,可以给她穿各种各样漂亮的裙子,梳各种各样漂亮的头发,每个女孩子心里都有个小公主,小时候没做成的小公主,自己的孩子可不能落下。
此时,再看着那边笑得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徐茵茵也不禁跟着笑了。
就在这时,茶寮背后的那条小路上行来几个人,迈着生风的腿,很快就靠近了茶寮,玩球玩得正高兴的姐弟俩没注意,那小女孩正好撞到了其中一人,对方没怎么着,自己却被撞倒在地。
可那被撞了的人上手就是一巴掌打过去,打的小女孩当即哭了起来。
这一动静,也引起了正忙着的夫妻俩的注意,两人连忙冲上来,女的一把抱起女儿,男的则挡在他们娘几个前头,看着对面的几个人道:“娘,大嫂,二嫂,你们咋来了?干啥打人呢?”
那年纪大的老婆子扒拉开男人,冲他后头啐了一口,骂骂咧咧起来:“搅家精!烂心肝的玩意儿!生出来的贱丫头也不是个好玩意儿!把老婆子我肚子都撞痛了!你是瞎的呀?没看见啊!”
那两个妇人也是一脸气愤的表情死死瞪着这边。
男人表情复杂,“娘,琴娘不是搅家精,枣妮也是你亲孙女,你咋能这么说——”
老婆子都不等他说完来接嘴开骂,“她不是搅家精谁是!要不是她怂着你,你咋会跟家里离心,要死要活的非要闹着分了家?啥亲孙女不亲孙女的!我可没有这样讨人厌的孙女,看着她那跟搅家精生得一模一样的脸我就生气!”
见她咋说都是这样,男人也是不想多说了,只道:“娘来做啥?”
老婆子把手一摊,“你爹病了,我来找你拿点银子给你爹抓药!”
男人道:“娘,分家的时候说好的每年给二两银子的孝敬,今年的我们已经给了,过年的时候也给爹娘孝敬了一身新衣裳——”
他还没说话就被打断,“你这个不孝子!你爹生病了!你拿点银子抓药咋不成了?你狼心狗肺啊!”
男人表情无奈又无力,“可是娘,从咱们分家开始,这一年下来今儿不是爹病明儿就是娘你病,一病就要来找我要银子,可村里人都知道,你们压根就没病,要了银子也没请郎中没抓药——一次两次就罢了,可我们一家也要过日子啊!娘你是真的想逼死儿子啊!”
老婆子压根不理会他的苦楚,一屁股就坐了下去,拍着大腿就哭嚎起来,“哎哟我的命苦啊!咋就生了这么个不孝顺的儿子啊!被个狐狸精勾得跟爹娘离了心,生养之恩说不认就不认啊!老天爷啊!这样不孝的玩意你咋不把他收了去啊!”
那两个妇人就在一旁打配合的扶着老婆子劝起来,一个道:“娘,你可别气坏了身体啊!”
一个道:“娘,你还有我们呢!那不孝的子孙,祖宗都不会保佑他们的!”
这又哭又喊的,惊飞了路过的鸟儿,吵得人心里也堵得慌。
男人无力的摇摇头,从怀里摸出一把铜钱来,“只有这么多了。”
干嚎不见一滴眼泪的老婆子一见铜钱,立马扑腾起来一把薅了过去,数了数,嘴就撇起来,“才这么点?这开了年也出了七八天的摊了,咋也不能才挣这么点吧?这就够你爹抓两副药的!还得给你爹买只鸡再割点肉补补身子呢,再给点!”
男人摇头,“真没了,这几日生意不好,就这些,娘若是嫌少,那就还回来吧。”说着要上前去。
老婆子动作麻溜的就将铜钱塞进了衣服里,“我先给你爹抓着药,过几天再来找你拿钱买鸡!”
说着,被两个儿媳扶着,又脚步生风的原路返回了。
等人走远,那抱着女儿的年轻妇人就抹了把眼泪,“这日子,可啥时候是个头啊!”
男人也是一脸沮丧。
徐茵茵和细辛从头到尾看着的,也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虽是不知前因,但只凭这会儿所听所见也能大致勾勒出这个事来。
无非就是一大家子里不受重视被打压的做牛做马的儿子拼着一口气终于闹得分了家,可分了家之后也没什么用,孝敬银子要给,三天两头的来要银子也得给,不给就闹,不给就是不孝顺——
若是一开始就强硬起来不给,说不得也不会成这样,可已经开了头,又哪能轻易改变呢。
这事吧,天长日久的,还真是要逼疯人的。
徐茵茵看着那妇人跟刚泡了一桶黄连一样的脸和那暗淡无光的眼神,再看看那瑟缩在她怀里哭的一双儿女。
想了想,忍不住出声道:“只要离得近住着,这种情况想来是永远避免不了的,你们何不离开这里换个地方重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