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奶奶,今天是我14岁生日,不知道您在天上的日子怎么样,常听您念诵的经文中赞扬天上是个好去处,善良的人能在那里永享安宁,所以想必您现在一定过得很安宁。
我又过上好日子啦!这次收养我的人名字叫做桂木,是个很热心也很善良的好人,虽说有时候总是太过善良了,我偶尔也会担心他被人骗了呢。
您肯定要问之前收养我的那户人家呢?这就是一些尴尬的问题了,毕竟我们这样的孩子,辗转着被多次收养才属于常态,我已经习惯了,也请您不要为我叹息。
之前的生日里找不到纸笔,所以这次把其他好消息一并告诉您,福利院解散以后,我去年陆续打探到一些别的孩子的消息,她们都生活得很好,您为她们挑选的人家和后续福利院也很不错,都是些好人家。
我猜您看到这里一定要大喊了“苍木!收养你的人家去了外省,你怎么会知道她们的消息呢!”这就是我自己的一些小秘密了,让我稍稍隐瞒一下吧。
再说一个别的秘密!我好像到了异世界啦,您可能不太理解这个词的意思,但其实异世界和地球也没什么区别,您可以想象我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这里的人一样要吃饭,一样要睡觉,也会生病和争吵,所以照样要生活着,融入他们不算困难。
我来到这里以后,不知怎么就会了他们语言,虽然有些差别,但彼此之间能听懂,这语言和日语很像,真神奇对不对,虽然听说我的奶奶是霓虹人,但妈妈从小在港城长大,会的日语不多,能教给我们的就更少了。
会说是一部分,这里的字我还不认识呢,最近正在想办法学,顺带教一教附近的孩子们,就像从前在福利院里一样。
但这封信还是用汉语写,因为我担心您会认不出内容,说起来我也在好奇,在异世界烧掉的信,您能收到吗?
更神奇的事情还有呢,我突然会治病了,无论头疼感冒还是些别的常见病症,我都有法子给治好,这些知识似乎突然出现在我的脑子里,我一下子就能懂得怎么分辨草药,怎么判断穴位……因为这个,我过得更好了,附近没什么像样的医生,周围的大人居然也敢放心让我一个小女孩上手。
唉,要是这些知识来得更早一些就好了,虽然知道不该这么贪心,但要是您头疼的那段时间,我也能至少为您做些什么。听您的家人说,您最后的那段时间过得很安稳,唯一挂念的就是我们这些福利院的孩子,尤其挂念我。
那么希望这封信能让您稍稍宽慰。
我在这里也认识了新的朋友,一个没有名字的小姐姐对我很好,我私下里喊她“梅”,梅长得很漂亮,她有些像院里那些喜欢一个人呆着的弟弟妹妹们,只是和她们不同的是,梅喜欢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老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我,我去哪她都要跟着,这多叫人脸红啊!即使大家都是女孩子也不行的。
梅的来历很神秘,我猜她原本身份应该是大贵族的女儿,不然桂木不会对她的存在忌讳莫深。
但这些和我没什么关系啦,我知道梅对我很好,我也该对她好就行了。
我最近在想办法挣钱,因为桂木说这个世界上有七个国家,稻妻只是其中之一,他怀疑我有璃月有关系,那边的言语文字和我知道的汉语很像。
那么我也想去看看,听说去璃月的船票很贵,所以我要努力了,我还想带上梅一起去,她这个人很单纯又老是粘着我,我觉得去了外地会比留在稻妻更合适,至少那边没有人会阻拦她外出。
听说璃月的神明是条龙呢!我还没见过真龙呢!奶奶,天上有龙吗?我想应该是有的吧。
我已重新获得某种希望,也不惧怕下一个生日的到来了。
还想对您说很多很多话,可惜纸快用完了。
我很想您,那么您想我吗?老人们常说,离开的人要是有什么挂念不下,就会去对方的梦里看看。
我等了很久,您怎么从来都没来我梦里呀。
请您有空来看看我吧,好叫我知道您是否过得幸福,也叫您看看我如今的样子。
苍木小心翼翼地吹干墨渍,将信纸放进火盆里烧掉,期盼能它隔着世界传达给相见的人。
她的信报喜不报忧,但里面所说的都是属实,苍木确实突然掌握了许多医术,周围的人也因此很爱戴她。
毕竟医生实在太贵了,而听说驱邪祛魅的巫女又住得很远,纵使对鸣神的信仰再坚定,病魔也是要靠物理手段来清除的。
苍木收费很便宜,一般只要药材的成本价,如果有出不起药钱的人,也允许通过劳动或者物品来换取诊金,这些规定确立没多久,她的院子就堆满了大家送来的礼物。
多是一些附近渔民常吃的鱼肉海藻,珍稀点的还有海灵芝和鳗鱼肉。
桂木并不和她们住在一起,他有职位在身,常常是居住在军队附近的营地,这边的屋舍是为梅所准备的,还特地为她聘请了一位老妇人来处理琐事。
对于苍木开设医馆的举动,桂木也并未多问,他似乎属于那种极容易放养孩子的家长,尽管知道如今已经是养父,却不知从何下手,更何况苍木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很有主意的孩子,除了每周两次来教她读写文字和通用语,所能给予的帮助便微不足道了。
甚至有时身上钱送光了,他还要来女儿这里蹭口饭吃。
而苍木也乐得没人管辖,只是难免更忧心于桂木的状况,要是她和梅真的去了璃月,桂木一个人会饿死吗?
但桂木显然不把这个当做问题,他直言自己的上司御舆长正是个很好的人,虽然大部分时间都严肃了些,可他不仅律人更严于律己,总不会见属下饿死的。
苍木这才知道,原来一开始桂木自称的目付寄骑是两个词。目付是一个官职,而寄骑则是类似副官一样的定位,她还以为这是连起来读的呢。
医生当久了,苍木也渐渐摸索出一些规律来。
一般来说,工匠身上以烧伤烫伤最多,附近的渔民则多是营养不良和寄生虫病,而看上去最为安全的矿工则时常呈现出发烧状态。
这就怪了,明明大蛇骸骨多是裸露在外,开采上面的特殊矿石应该是很容易的活计呀。
苍木咬着浆果百思不得其解。
病人虽然看得多,积蓄却没攒下来多少,主要是大家穷得都很平均,也只维持个饿不死的状态。
这里虽然偏僻,但因着工匠聚集的原因,到也有商人会偶尔来出售些物件,赚些钱。
苍木把村民送来的礼物,自己用不到的陆续都换成钱,这里的钱叫做摩拉,是一种很奇特的金属硬币,商人说它是七国通用的货币。
商人带来的货物不多,种类偏向一些针头线脑的小物件,但知道苍木是这里的医生后,也答应按她需求带她想要的货物。
毕竟从苍木手里经常能收到不少好东西,要论货源的话,也比那些渔民稳定得多。
“来瞧瞧,都是您之前提到过的东西,价钱也是公道的。”商贩热情招呼着她,示意可以走近点上手查看。
硝石,酒曲,柿漆……连带着一些稀缺的工具,苍木很爽快地结了价钱,却没急着走。
她指着商人背篓里的一方紫色布料“这个怎么卖?”
“害,这可是如今稻妻城内最时兴的样式,我也不跟您多要。”商贩举起手比了个数目,苍木转身就走。
“哎哎哎!您别走啊,有什么好商量!”
苍木没好气地站住脚,开口砍了一半。
那布料也就是染得均匀了些,和梅穿的上等绸缎根本不是一个品质,也敢这么骗她?
商贩自知遇到了识货买家,但货物定价太高,这些乡野之地想要出手,没遇上个什么喜事未免困难,亏就亏了点吧,万一背回稻妻城,发现贵女们的喜好转变那就完全卖不出去了。
最后半价拿到了这匹料子,顺带饶了个素色的木簪子。
梅的头发很漂亮,但总是垂着未免行动不便,布料给她做身新衣服,还能分出条发带来,簪子也能帮她挽起来。
她回到家,梅果真还在院子里站着,姿态贤淑,帮着翻晒架子上的药材。
也不知她怎么察觉到,精准地回头看向苍木,小跑过来喊她的名字。
梅的声音有些低沉,似乎也因为这个原因,她并不怎么说话,终日里总是沉默。
苍木把买到的布料往她身上比划,果然很合适,或者说,梅的脸使得她穿什么都无损于美貌。
那头长长的秀发也被苍木挽起来,但不得不承认,比起挽发,梅果真还更适合那种一直披散在身后的姬式长发。
后者能完全将梅头发的优点展现出来,又顺又滑地垂着,像是一道静止的瀑布,一望见她,苍木就有些了悟,为何从桂木到梅的父母都喜欢把她圈禁起来——她静立的如同木偶般的身影,无论从哪方面来观赏,都极为符合那种日式静止审美。
“但是要用自由来换的话,未免太残忍了。”苍木喃喃道。
“?”梅疑惑地望向她。
苍木笑道“只是在说梅的头发很漂亮哦!我很羡慕啦。”
梅学着她的样子笑“苍木也,漂亮!”
呀,她的吗?
苍木摸摸自己毛刺刺的短发,之前为了方便,她一直都把头发割得短短的,也难为桂木能一眼认出她是女孩。如今来到这里,倒是长长不少,可惜苍木将之前发质枯黄的部分再次剪去……要过上很长时间,才会变成垂耳发式。
等到那时——
“我们就一起去看烟花。”苍木想起商人的话语,勾着梅的小拇指轻轻摇晃,这就是说定的意思。
梅低头看向眼前的女孩,她已经没有初见时那么瘦弱,身体慢慢显露出曲线,脸颊也渐渐红润起来,唯独眼神无论何时看过来永远闪闪发光。
眼睛,漂亮。他想。
他收紧手,将原本勾住的小指化作包裹,女孩小小的手被他整个拢在掌心,苍木只当这是同伴间的亲昵。
人偶并不懂得太多感情,但他知道,苍木身上永远是绵软又温暖的触感。
一种本能般的亲属感从她身上散发,使得连无心的人偶都无法移开注视的目光。
想要一直一直看着她。
他近乎贪婪地注视着她,永远也看不够,似乎只有注视着她时,空洞内心才会得到某种餍足。
想要,吃掉。人偶想。
他俯下身,在女孩柔软的脸颊上,用牙齿叼住一小块软肉,小心舔舐。
“哎呀,你又来。”苍木半是无奈半是纵容“很脏的,不可以咬。”
那么,想要和她,一直在一起。人偶更正。
如同幻觉一般,心底传出自己的声音。
“啧,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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