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天盟,就已经牵扯到大黎的几乎半个朝堂。
假如镇北王洛飞羽再有异心,那么大黎只怕再也承受不住这种动荡,很快便会分崩离析。
所以此刻得知那个暗中控制天盟的幕后元首极有可能是小陈留王陈轩后,徐忠悬着的那颗心才总算重新落回了肚内。
洛飞羽像是猜出了徐忠心中的想法,道:“徐大人莫非是怀疑去岁的赋税贪墨案,与这位小陈留王有关?”
徐忠点了点头,道:“如今各种证据都指向这位小陈留王,所以他有极大的概率便是策划这场赋税贪墨案的幕后之人。”
闻言,洛飞羽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竟似早就猜到了是这个结果一般,道:“从你上次带着这位青年侍卫来本王的王府试探本王时起,本王便已猜出个一二了。”
徐忠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尖,道:“他叫乌天赐,出自一品堂,曾经与那位操纵赋税案的幕后元首有过几面之缘,奈何那人始终戴着一副面具,让人无从辨别身份,而且大小事务均由其手下一名仆从代劳。”
洛飞羽大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道:“所以徐大人当时故意提出要学习本王王府内各个部门的经营之道,其实是想从中辨认本王的仆人中是否有那位神秘面具人的仆从,是也不是?”
徐忠一脸正色道:“不错,只因那时王爷你的嫌疑最大。”
“哈哈哈!”
洛飞羽直接大笑出声,道:“徐大人,你知道吗,本王最欣赏你的一点便是你的坦白。本王向来不喜欢那些卑劣阴暗的计俩,所以似诸葛青云、褚遂安、裴子安这等勾心斗角心思深沉之辈,本王向来不愿与之结交。”
说到这,他饶有兴致地盯着徐忠道,“而唯有你徐大人,哪怕是算计他人,都会直来直去,很少弄些弯弯绕绕。”
“呃……”
徐忠心道,怎么感觉你洛飞羽是在拐着弯的揶揄我徐某人呢?
他耸耸肩道:“难道王爷就不怕有朝一日下官心血来潮,连你镇北王府也一并给轰了?”
洛飞羽淡淡地道:“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从认识你徐大人的第一天起,本王就感觉的到,你是一位心系天下之辈。而这一点,恰恰与本王不谋而合。所以本王相信,在未来,我俩只会成为守望相助的相知佳友,决计不会成为互相攻讦的敌对之人。”
徐忠欣然道:“有王爷的这句话,下官便放心了。那就期待未来我们联手的那一天了!”
虽然只是短短的两三句话,不过两人其实已暗暗做了一番交锋。
首先是徐忠故意提出若察觉到镇北王对大黎有异心,自己便有可能像炮轰京兆府那般,将炮口对准镇北王府。
而镇北王回应的也很是干脆,直言自己的目的和徐忠一致,都是为了守护大黎的和平与安稳。
并且还向徐忠伸出了橄榄枝,表明了要与徐忠联手的意向。
徐忠却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将这种可能性放在未来。
其实也有暗中继续考察这位镇北王的意思。
洛飞羽如何能猜不出徐忠心中所想,见状哑然失笑道:“徐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小心谨慎,从不轻易给予承诺。其实徐大人,严格说来咱们有过一次十分愉快的合作经历。”
“嗯?”
徐忠眉头微微一皱,道:“王爷指的是?”
洛飞羽道:“就是那次徐大人以新式武器,巧妙破解了太监总管侯玉利用那名宫女诬陷大人你勾结南梁、泄露军事机密一事。事先这侯玉曾派人找过本王,想要暗中联手本王攻讦你徐大人。本王索性将计就计,将他推向台前,给了大人你一个绝地反击的机会。”
徐忠心道,此事不应该是你洛飞羽不想成为侯玉的炮灰,所以才故意将侯玉给推了出来的吗?怎地到了你镇北王的口中,却成了将计就计,将侯玉给推至台前了?
真当我徐忠是那种不谙宫心计的毛头小子是吧?
洛飞羽瞥见徐忠的脸色,便知对方不太信任自己,于是续又道:“徐大人恐怕还不知道吧,那位名叫晴川的宫女是本王的人,当时她已经获悉了徐大人设计的佛郎机炮图纸,所以才配合侯玉演了那场戏。”
“什么?”
这下徐忠是真的被惊到了。
那时他见宫女晴川在得知自己又设计出了佛郎机炮这种新式火器后,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看起来完全就如真个遭受巨大的打击一般,又如何相信肯对方是装出来的样子呢?
洛飞羽嘴角一勾,突然拍了三记手掌。
片刻之后,身材瘦削颀长、穿着一套裁减适宜的宫女晴川,施施然自王府内院迈步来到演武场,然后欠身冲两人施礼道:“军机堂六十四号谍子晴川,见过王爷和徐大人。”
“军机堂?”
徐忠眉头顿时一皱,明显是第一次听说过这个部门。
洛飞羽两眼微微一眯道:“蛊门有谍衣卫,南梁有军情处,大食有风谍门,北戎有谍报部,我大黎自然也得有相应的情报部门,那就是军机堂。”
听到这里,徐忠顿时恍然道:“也就是说,这晴川原本是我大黎军机堂的谍子,却被王爷给安插到了南梁军情处做双面间谍?”
“双面间谍?”
洛飞羽似乎觉得这个词语很是有趣,道:“徐大人的这个词形容的很是贴切。不错,晴川姑娘正是本王培养的六十四号,三年前,本王安排她打入南梁内部,在一次机缘巧合下被萧太后吸纳入南梁的军情处,随后她在萧太后的安排下潜伏于我大黎皇宫,做了双面间谍!”
徐忠颇为诧异道:“原来咱们跟南梁已经到了互相安插多面间谍的高级谍战程度了吗?”
洛飞羽点了点头,郑重其事道:“不错,尤其是如今我大黎和南梁势同水火,战斗随时可能再度爆发,所以刺探双方最新的军事情报,就显得更为重要。晴川目前是本王营造得比较成功的双面间谍,但仅仅只依靠她一人,却远远是不够的。”
徐忠闻言,忍不住再次瞥了眼面前这位仅仅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的少女,显然是没想到,这么年轻的姑娘,竟然拥有一颗强大的心脏,做起了普通人很难承受的那种压力的双面间谍。
他道:“所以王爷今次向下官透露这个大黎军方机密的用意是?”
洛飞羽道:“徐大人对大黎的贡献,相信我大黎的所有子民都有目共睹,本王也相信,徐大人为我大黎甚至甘愿奉献出自己的生命。”
“所以本王如今将我大黎最隐秘的军机堂向徐大人坦白,是想告诉徐大人,本王和徐大人绝不是敌人,我们俩的初衷,都是为了大黎走向繁荣昌盛!”
到得此刻,徐忠才算是彻底对面前这位镇北王放下了戒备,道:“王爷,你的意思下官明白了,那就期待大黎在我们的手中蒸蒸日上吧。”
洛飞羽颔首道:“能与徐大人联手打造一个盛世王朝,本王十分期待!”
离开镇北王府时,徐忠感觉自己有些像身在梦中。
一旁的袁小山似乎同样有这种不真实的错觉,道:“徐大人,咱们这就和镇北王达成共识了?以后就成了守望互助不再互相猜忌的联盟了?”
徐忠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头,道:“对镇北王的布置先告一段落吧,无论如何,陛下既然肯将军机堂交给他管理,足可证明他对大黎的衷心。接下来,我们的工作重点是龟缩在陈留县的小陈留王。此人有九层可能便是那位在幕后操纵天盟的罪魁祸首!”
袁小山和乌天赐均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对徐忠的这个提议没有异议。
镇北王府。
送走徐忠三人后,洛飞羽第一时间将宫女晴川叫到了议事堂,他端起桌上的一杯热茶饮了一口,道:“说一说你对这位徐大人的印象。”
那晴川略作沉吟,道:“心思缜密,敢想敢做,且拥有极高的军械天赋,可以说是天下有志之士哄抢的绝顶天才。假如此人能为王爷所用,则大事必成!”
洛飞羽摇了摇头道:“本王还是那句话,假如云锦能承皇兄遗志,将我大黎带上一个全新的高度,那本王不介意充当一个全心辅佐于她的臣民。所以此事你们休要再提!”
“是,王爷!”
晴川赶紧向洛飞羽欠身施礼道。
洛飞羽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如此,道:“本王留你作为监视大黎皇宫和南梁军情处的暗谍,看重的正是你那不受外物影响的坚韧心性,所以凡事你只管客观判断即可,万不能掺杂自己的感情,这一点,本王希望你能够谨记!”
“是!”
晴川昂首挺胸,郑重其事地回应道。
洛飞羽似是对晴川的表现还算满意,随后又道:“可有蛊王安世清的消息?”
晴川点了点螓首道:“六天前,蛊王安世清已经到了中州,但却被梵静安给缠住了,两人缠斗了五天五夜,未能分出胜负。如今安世清已入了王都,昨天与徐大人见了一面,不过没来及动手,中途被梵静安所打断。”
洛飞羽摸了摸下巴道:“看来这安世清是对徐忠志在必得了。”
想了一下,便听他问道:“自从上次锦州大战,三号暴露了自己暗谍的身份,至今还是没有消息吗?”
听了洛飞羽的话,晴川俏脸露出一抹担忧的神色道:“最新的消息是锦州大战结束后,三号被萧媚娘给关押在了南梁的天牢甲字号牢房,但我们安插在南梁的暗桩一个都未曾暴露,所以三号应当还未叛变。”
洛飞羽沉吟道:“不管怎么说,让她留在南梁天牢始终是个隐患。看来安排徐忠入南梁的进程要加快了。”
晴川眉头微蹙道:“王爷的意思是?”
洛飞羽道:“既然那安世清对徐忠志在必得,那我们索性就趁这个机会,将徐忠送入南梁,然后再安排徐忠暗中与三号接洽,将她成功营救出来。今次本王故意向徐忠透露军机堂的信息,就是为了方便日后他的配合。唔,此事就安排在皇家狩猎结束的第二天吧。”
晴川颔首道:“卑职明白,那卑职这就去着手安排了。”
洛飞羽冲她挥挥手,示意她先退出去。
再说徐忠,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在洛飞羽开始向他透露大黎军机堂这个机密部门时,就已经落入了这位镇北王的算计。
回到县衙,迎面却撞见了飞羽卫卫长陆小曼。
只见这位英姿飒爽的女卫长挺直腰板,冲徐忠施了个标准的大黎军礼,道:“徐大人,陛下有请,随本卫长走一趟吧。”
徐忠苦笑道:“陆卫长,你赶得是真巧,下官可是连一口水都没顾上喝。”
闻言,陆小曼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道:“周斌琨又招供了,这次供出来的是吏部尚书裴子安和尚书右仆射潘凤。”
“呃……”
徐忠一呆道:“这是将尚书令的左膀右臂全部折断了啊。”
陆小曼耸耸香肩道:“所以徐大人你该明白陛下迟迟不结此案的用意了吧?”大风小说
徐忠不解道:“这又与陛下要见下官有何关系?”
陆小曼美眸一转,斜瞥了他一眼道:“从周斌琨苏醒,到现在也过去了将近一天一夜的时间,所以他情绪最忐忑难安的阶段已经结束。接下来,恐怕再让他咬出一些身份显赫的高官,可能性极小了。”
“因此陛下这次见你,应当是想听听你的意见,看看如何能让这周斌琨将火烧到那一位的身上。你我皆知,陛下大张旗鼓的审理这宗赋税贪墨案,最终的目的是要惩治那位。毕竟与那位相比,无论是周斌琨、欧阳风、潘凤、欧阳逸等等,都是爪牙而已。”
“咳咳!”
徐忠干咳两声道:“陆卫长不妨说的明白一些,陛下要惩治的那位,究竟是谁?”
陆小曼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少来,徐忠,我就不信你不知道那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