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渡跟芝麻讲了方才发生的变故,而后笑吟吟地问道:“你知道,江湖上哪四种人最危险吗?”
芝麻道:“哪四种?”
周小渡竖着手指答道:“老、弱、病、残。这应如意和那老妇人,便属于弱和老的范畴,看起来越是无害的,往往就越危险。”
芝麻倚靠在门框上,看着她,“你看起来也挺无害的。”
周小渡点点头,带着几分自得道:“这是一种伪装。”
“人总是在有所求的时候,才会费尽心力去伪装自己,好比那老妇求财,那应如意求大仇得报……”少年凝视着她,“你求的又是什么呢?”
周小渡眨了眨眼睛,“求别人认不出我啊,我以前得罪的仇家可太多了,不伪装自己,随时都会被追杀呢。”
“那你现在对我好一点儿,等我以后变强了,我保护你,你就不用害怕被追杀了。”他带了几分笑意,道。
周小渡毫不留情地嘲讽道:“这种八百年后的事情,我觉得我现在也不必过早考虑。”
“你别瞧不起我,我会很快就变强的,至多十年……二十……”
周小渡在他望天算年岁的时候,一把将他拉走,“别算了,明日事明日想,眼下我们先喝酒去!”
“可是我不会喝酒啊。”
周小渡道:“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所以才要测你酒量啊!你要是酒量太浅,可得多练练!行走江湖,不会喝酒怎么行?!”
甲板上已经摆满了美酒和刚出锅的下酒菜,不用忙的船工们都三三两两地来到船头,喝酒划拳。
江思白不嫌他们没规矩,反而也跪坐在众人中间,自斟自饮,一副上下同乐的景象。
周小渡将芝麻按到软垫上坐下,接过江思白递来的酒,对着芝麻的嘴就给灌了下去,看着少年涨红了脸咳嗽的样子,乐不可支。
她给自己也倒了杯酒,笑着对江思白道:“我敬郎君一杯,谢过郎君的美酒了!”
江思白亦是回敬道:“江某也谢过小郎的救命之恩,也谢谢小郎方才的仗义执言。”
二人一饮而尽,周小渡赞道:“好酒!清香扑鼻,回味无穷,这是什么酒啊?”
“自家酿的养生酒,不怕喝多的,小郎若喜欢,就多喝些。”江思白想了想,有些好奇地问周小渡,“听小郎先前所言,可是认识我家淮胥阿兄?”
周小渡眨眨眼睛,“我被他骂过几回。”
江思白想到阿兄的那个性子,不由无奈地笑道:“我家阿兄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像他这样的天才人物,性子总是比较特别的,还望海涵。”
周小渡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我都骂回去了。”
江思白惊叹道:“勇士啊!难得有人说得过我阿兄,来,我再敬你一杯!”
“干了!”
芝麻凑了过来,轻声问:“你们在说谁啊?”
“‘清风徐来’江淮胥,春不见山庄的少年名医,有妙手回春之术,”周小渡跟他介绍道,“就是脾气臭了点儿。”
所以“清风徐来”这个绰号,和江淮胥的性子没有半毛钱关系,只是单纯以“清风”作比,夸他容貌俊逸、气质清冷罢了。
虽是个美称,但要细究,其实也有几分惋惜之意,因为后头跟着的“徐来”二字,是取自江淮胥的轮椅。
江淮胥倒不是瘸腿,而是先天不足,身体羸弱,不能过多走动,多走几步都可能吐两口血那种,所以才需要以轮椅代步……
周小渡一度怀疑,他是怀着把自己治好的初衷,才学成个当世神医的,可惜,直到名扬江湖,都还是不能自医。
江思白含笑道:“我是江淮胥的堂弟,我叫江思白。”
芝麻道:“既是名医的兄弟,想必郎君的医术也不错吧!”
江思白摇了摇头,苦笑道:“惭愧惭愧,我虽也学医,但天赋不佳,不及阿兄十分之一。”
“郎君过谦了。”十分之一也太夸张了点儿。
“没有,实话罢了……不说了,喝酒!”江思白又斟了一杯酒,而后倾身过来,帮周小渡二人也满上。
“多谢。”
周小渡是存心要测芝麻酒量的,所以只喝了几杯,便开始狂给芝麻灌酒,灌几杯,就问一句,“感觉怎么样?”
“好像有点上头……”少年脸上开始烧起来了。
周小渡拍拍他的肩膀,“你这酒量有点浅啊,养金鱼一样,得多多练练。”她夹了颗花生米塞嘴里。
又是几杯酒下肚,少年已经趴在她肩上痴笑了,“为什么我这么想笑啊嘿嘿……”
周小渡又吃了两颗花生米,和江思白对饮了一杯,才对芝麻道:“喝到这个感觉,就说明你有些醉了,如果开始觉得晕,就别再喝下去了,知道吗?”
“嗯嗯。”他点点头。
“晕了吗?看得清我吗?”周小渡问道。
芝麻把下巴搁在她肩头,怔怔地看着她,傻笑道:“看得清呀。”
“那就接着喝。”周小渡把他拖起来,直接拿着酒壶对着他的嘴倒,“来来来,一醉解千愁!都是好东西,别浪费!跟我说,谢谢江郎君!”
芝麻咳了两声,“谢谢,江郎君……”
江思白:“……不客气。”他还是头回见到这样把弟弟往死灌的哥哥,看来阿兄对他还是挺温柔的。
“好晕啊……这船怎么晃得这么厉害呀……我们是不是要翻船啦?”芝麻开始飘飘然地念叨起来。
他晕得厉害,下意识就要来抱周小渡,周小渡一把将他推到甲板上躺着,兴致勃勃地和江思白行起了酒令。
芝麻躺了一会儿,坐了起来,不满地去扯周小渡的衣角,都囔道:“你怎么和别人玩儿都不理我啊……周小渡,我要和你玩儿……”
“那你会划拳吗?”周小渡回身问道。
他举起拳头,摆在鼻子前看了看,摇摇头,“唔,我不会。”
周小渡一踹,“那就边儿玩儿去,别来烦我们大人。”
他软软地倒到地上,然后又爬起来,晃晃悠悠地揪了一个船工,道:“大哥,你会划拳吗?你教教我。”然后把手指一指,“周小渡他不带我玩儿!”
那群船工哄然大笑,“行行行,教你教你,我们带你玩儿。”
“他不带我玩儿!都不理我的!你们看这人……是不是很过分……”少年犹在碎碎念着。
“是是是,他可太坏了!”众船工憋笑道。
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教的,他们开始挽着手臂揽着肩膀,乱七八糟地跳起舞来,嘴里还哼着不着调的曲子。
周小渡见他们发酒疯,遂也没有过多关注,江思白的酒量出乎意料的好,激起了她的胜负欲,只想把这小白痴给喝倒。
没曾想,听到“扑通”一声,有人朝她喊道:“小郎!你弟弟跌到水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