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渡犹如孤鸿踏水,飞身跃下高墙,旋身挪到竹梯底下,伸手将那倒下来的小弱鸡托住。
“咦?咦!”芝麻惊喜地睁开眼睛,“你接住我啦!”他一把将那竹梯丢开。
他就知道周小渡没那么狠心。
周小渡目不别视,好整以暇地说道:“怕你摔死。”然后就像他丢开竹梯一样,干脆利落地将他丢到地上。
“啊!”他摔到草地上。
温柔了,但又没有完全温柔。
真是个别扭鬼。幼稚鬼揉着屁股想道。
周小渡见他狼狈地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草屑,这才觉得他顺眼了一些。
但还不够。她忽然说道:“别动。”
“嗯?”少年疑惑地站定了看她。
只见周小渡抬起手,绕到他的颈后,动作很亲密,似是要拥抱,他想也没想,径自抬起双臂环抱住周小渡。
这便是和好了吧?他喜气洋洋地想道。
周小渡蓦然被搂住了腰,不由得一头雾水,她沉默了一会儿,发出疑问:“你在干嘛?”
“抱你啊。”
“抱我干嘛?”
咦?
芝麻有些尴尬地反问:“……不是要拥抱吗?”
周小渡“啧”了一声,两手将他脑袋瓜后面的结解开,然后一把将他推开,展示着手里的素带,“我是要解下这个!谁要抱你啊小蠢货?”
那条白色长带被取下来,露出气运之子脑门上标志性的一点红,周小渡这才觉得对方有了从前的模样。
她将素带抛给他,嫌弃道:“演戏的时候戴戴就成了,私底下还戴着干嘛,真要替那姓盛的守丧吗?也不嫌晦气。”
说着,扭头恰见旁边茉莉花树上缀满的小白花,又迁怒起来,十分手贱地掐指去弹其中一朵,“啪。”
盛家连花儿都这么晦气。
茉莉花:我没招你啊混蛋!
“哦……”芝麻有些失落,但随即又高兴起来,将他憋了很久的话告诉周小渡,“我那天在长流村,挖到一个东西了,好像是什么武功秘籍,你帮我看看啊。”
月色溶溶,他欢天喜地地拽起周小渡的胳膊,将她拉向灯火繁盛的远方,“我带你去看啊,就放在房间里,那个卧房好大、好奢华,我还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诶……”
那些叽叽喳喳的碎碎念涌入耳道,周小渡无奈地蹙眉微笑起来。
她以为这小子已经足够成熟独立了,现在一看,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嘛,有够幼稚的!
一路踏着银霜和金纱,穿过楼阁石水,周小渡随他来到盛羽驰给他安排的院落。
锦绣生辉的房间里,芝麻翻出那本《幽明刀》来,递给周小渡看。
周小渡粗略看了看,刀法精妙,内功自成一派,瞧着不像是中原武道的路子。她将那《幽明刀》丢给芝麻,道:“好东西,你照着练就是了,没坏处。”
“是吗?”芝麻有些疑虑,“真是好东西,怎么会埋在土里等我去挖……”
周小渡懒懒地抬起眼,“你不相信我?”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怪怪的,就好像有什么人知道我练的就是刀,特地准备了一本上等刀法丢到路上给我捡一样,感觉像被窥视着,我心里就有点发毛。”芝麻困惑道,“但是有你在,没理由被人跟踪窥视还不被你发现啊……难不成是……
“江思白?!”
“噗——”周小渡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你可真能扯!”这阴谋论整的,她都替小白痴感到冤枉。
气运之子赧然一笑,“开个玩笑罢了,我也觉得他不像啦。因为这种被人窥视的诡异感觉,我很早就有了,难道是我有心病?还是说,你们也经常疑神疑鬼,这其实是正常的?”
你说的那个人,或许是原着作者……《幽明刀》就是他丢在路上等你去捡的金手指。
看来,当跑龙套也有跑龙套的好处,至少不用被剧情困扰到怀疑世界。
周小渡为了安他的心,便解释道:“这《幽明刀》是我特地向虞渔讨的,没想到她至死也不肯给我。你会在土里挖到这秘籍,想来,就是虞渔事先埋下为我准备的,只是刚好被你撞上了罢了,你别瞎想。”
芝麻瞪大了眼睛,“这就是你跟她要的东西?!那你干嘛给我练啊?你自己不练吗?”
他将《幽明刀》推了过来,周小渡反手就丢回他怀里,“我练这玩意儿干嘛?我又不使刀,何况我这点武功够用了,再强,就不礼貌了。”
芝麻默默腹诽:你还说我不上进,明明你自己也没什么上进心。
吐槽归吐槽,他心里还是为此感动不已,“你是专门替我要的呀?”
周小渡牛饮了一杯清茗,“你要是不想要,就给我,我转手卖出去,咱俩五五分。”
“我要!我当然要!我会好好练的,嘿嘿。”
没想到他在周小渡心里这么重要呀……难怪那天虞渔自尽,周小渡那么生气呢,操那么多心都是为了自己,结果在一场大火里功亏一篑,周小渡无处发泄,转而迁怒到自己身上也情有可原……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周小渡也犯不着忙前忙后的,还被虞渔气坏……
少年飘飘然起来。
周小渡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真没见识,一本功法而已,笑得见牙不见眼,你要是喜欢,我到异宝阁再给你买几本,你别高兴得厥过去。”
她不是那种正经练武的武者,学的是阴险毒辣的杀人技,修炼的一切内功招法最后都是殊途同归,只为了击杀目标,所以她对武学功法的高低优劣其实不是很在意。
《幽明刀》是好东西,但也得练成了才有价值,这还没开始练呢,这小子搁那笑个屁呢。
“不了不了,这个就够了,贪多嚼不烂。”芝麻摆了摆手。
“这倒不算句蠢话。”周小渡满意地说道。
“你既然练的不是刀,那你练的是什么武器啊?”芝麻好奇地问道,“我感觉你好像什么都会。”
“什么时候你足够强,我就亮给你看咯。”周小渡随口敷衍道。
喝了几杯清茶润了润嗓,周小渡站起身,撩起珠帘走到床边,按了按柔软的床榻,赞了一句,“这床真不错。”比臭烘烘、硬邦邦的大通铺强多了。
她心满意足地放下纱幔,毫不见外地躺到被窝里睡觉,忽听得芝麻出声道:“话说,有一件事情我不太明白……”
“嗯?”她懒洋洋地发出一个音节。
芝麻一边换外袍,一边道:“虞渔当初被村民迫害时,明明是很有求生欲的一个人,后来她练成了武功,完全可以获得平安富贵,为什么却要和那些仇人们一起上黄泉路?多不值当呢。”
周小渡安静了很久。
少年回身望去,隔着珠帘和纱幔,想确认她是否睡着了,却又听到她终于回答:“从前觉得活着有意思,后来不这么觉得了,自然就想死了呗。”
说完,便不再言语了。
他怕吵她休息,遂也静默下来,换了衣服就悄声上了床榻,睡到外侧,安宁地闭上了眼睛。
这下终于觉得安心了,因为有周小渡在。
不过,他也没想到,次日刚起身,盛羽驰安排给他的仆役剪烛见到周小渡,便冷了脸,不容置喙地将周小渡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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