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鹤临在弱冠之年,带兵逼宫,亲手剜下先帝与当朝太子的头颅,登基为帝。
在他在位期间,凡是不顺他心意者,活不过三刻钟。
他虽为暴君,手段残暴,可治国平天下却是好手。
在位仅仅两年时间,曾经夺走龙渊国三五座城池的小国不敢再有动作。
就连眼高于顶的西域也跑来求和,只为与薄鹤临结交为友。
龙渊国对薄鹤临又爱又恨,前朝太子为人温和,很得百姓朝臣爱戴。
若不是薄鹤临当年逼宫,现如今的朝臣也不必整日瑟瑟发抖,生怕下一瞬闸刀就落在自己脑袋上。
薄鹤临登基后并没有大肆改动前朝律法,就连前朝朝臣都让他留下了不少。
只是这帮大臣对新帝不满,更有前朝余孽想要为先帝报仇,于是这两年来,薄鹤临总是陷入或大或小,或有形或无形的杀戮当中。
薄鹤临也不挠,他的疑心病重,身边所有人不得近他身,吃的食物也有人提前试毒。
今日想必是宫中混入了内鬼,才让兵部尚书有机可乘。
杀鸡儆猴的事他没少干,这些不过都是开胃菜罢了。
倒是手里的小狐狸……
薄鹤临起身,顺手就将小狐狸放在了肩头。
一旁的汪禄海见状,拔高了声调,“摆驾,回宫。”
宫宴上惶惶不安的大臣当即下跪行礼,期间谁也不敢抬头,两股战战,生怕下一个被砍头的人会是自己。
头冠上的玄珠随着薄鹤临的走动轻微晃动,裴晚晚蹲坐在男人肩头,一双霁蓝色眼眸提溜转不停。
‘为什么他们要给你吃有毒的糕点?又这样怕你?’
‘回宫是什么意思?你不吃东西了吗?娘亲说了,不吃东西会饿肚子,饿着肚子就不舒服。’
‘但是娘亲还说仙子是不用吃东西的,你是仙子吗?你这样好看,肯定是仙子吧?’
薄鹤临上了步撵,他的头很疼,紧皱起的眉头几乎能夹死蚊虫。
裴晚晚见状伸长了狐狸脖子,肉粉色的小爪子轻轻搭在他的眉间,‘你很难受,是因为头疼吗?’
薄鹤临单手支着脑袋,双目紧闭,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情。
小狐狸担忧的语气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他的眉头瞬间皱的更紧了些。
担忧?
为何要担忧?
那年他出生在冷宫,衣不蔽体的母亲连口奶水都未曾喂过他。
他的母亲不曾担忧他。
后来母亲神智不清,跳湖自缢,他让冷宫里的嬷嬷发现,用米汤一点点将他喂养长大。
那嬷嬷也不过是为了找个人为她养老送终,时常对他打骂。166小说
嬷嬷也不曾担忧过他。
直到被父皇发现他这个小儿子的存在时,他已经有了自己的观念,父亲不管他,皇兄皇姐骂他是野种,就连宫中地位最低的宫人都能拿鼻子对着他。
无人担忧他是否吃饱穿暖,无人担忧他是否头疼脑热。
直到他登基为帝,所有人也只是畏他怕他,无人真正担忧他。
倒是这只有了灵识的小狐狸,嘴是碎了些,有些可爱。
薄鹤临睁开双眸,不过刹那间,他眼底那抹脆弱便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如往常的冷冽凌厉。
伸手捏住小狐狸搭在自己眉心的小爪子,薄鹤临哑声开口,“你可知这是弑君之罪?”
裴晚晚正想着要不要用自身灵力换他不再头疼呢。
突然听到他说的话,小狐狸霎时瞪大眼眸,毛茸茸的脸上变得气鼓鼓起来。
‘不识好狐心!疼死你活该!’
‘愚蠢的人族,我饿了!我要吃肉吃果子!’
薄鹤临叫她的转变逗笑,顺手揪起她的后颈,将她提到自己眼前,他勾着唇角伸出另一只手戳了戳她的肚子。
“都胖成这样了还吃,不怕孤将你杀了,拔掉皮毛炖了吃?”
‘流氓!’
身为成年狐,又是最后一脉雪狐,裴晚晚还未想过要寻伴侣之事。
原本她想着待她修成仙后,天宫中定然有许多漂亮仙子,届时她便挑选一个最好看的,与对方成为仙侣,好不快活。
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她这才刚成年不久,就被人族抓进了兽笼中,成了贡品献给了眼前这个流氓。
上来就辨她公母,这在他们那儿是要被挖招子的!
小狐狸气鼓鼓,四肢不断在半空中扑腾,生怕漏了点什么,还时不时用小爪子遮掩下半身。
这一举动逗乐了薄鹤临。
黑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薄鹤临伸出手抓住了她的四肢,轻声道,“小狐狸也知羞?”
“干巴巴的什么都没有,还怕孤吃你豆腐不成?”
裴晚晚愣了。
她修炼这么多年,狐生中还未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人族。
一时间她连挣扎都忘了,任由薄鹤临抓着自己的爪子,另一只都撸着自己柔软的皮毛玩儿。
步撵停在养心殿门外时,薄鹤临正在看着小狐狸冲自己龇牙。
不凶,还带着点儿呆样。
汪禄海站在步撵旁,听着步撵中时不时传出的陛下自说自话的声音,他的背后被冷汗浸湿了一遍又一遍。
自陛下登基后,头疼的毛病日益见长。
江湖术士,宫中太医,能看的都看了,药也服了不少,但就是不见好转,且陛下的疯病也越来越严重,不仅是前朝大臣,就连宫人也被处死了许多。
身为陛下身边,离陛下最近的人,汪禄海每日都处在惶惶不安中,生怕哪日死的人就是自己。
如今西域上贡的雪狐讨了陛下欢心,本该是件高兴的事,可陛下却总与雪狐说话。
一句两句也就算了,谁家养了小宠不会与小宠说两句话。
可汪禄海听了一路,发现陛下不仅自说自话,还时不时轻笑一声。
心下胆战心惊,夜风吹过,汪禄海只觉得被冷汗浸湿的后背一片凉意。
薄鹤临尚不知晓汪禄海心中所想。
他见步撵停下,起身便朝着养心殿去,“备下膳食。”
宫宴本就不是吃东西的地方。
薄鹤临对吃的欲望并不强烈,要不是小狐狸被自己逗弄的生了气,今晚他也不会再传膳。
汪禄海一路跟随,闻言应声道是。
殿门大开,路程刚走了一半,走在前头的薄鹤临忽然停下脚步。
“自个儿去领罚。”
知道这是陛下对今晚宫宴上发生的事生了气,汪禄海不敢不从,将腰弯的更低了几分,谢主隆恩后退出养心殿。
裴晚晚趴在薄鹤临肩头,见汪禄海逃也似的背影,不解道,‘为何要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