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蓝色双眸落在了下首的秦初夏身上,在瞧见对方小脸上不卑不亢的表情时,裴晚晚收回视线。
‘我点头有什么用,你不想留下她么?’
薄鹤临从小生长的环境不允许他轻易相信任何人。
哪怕是一只会开口说话的小狐狸,她说的话,他都要思量再三,最后也只是半信半疑。
眼下秦初夏的到来正好印证了裴晚晚昨晚的那番话。
可他又怎么知道她和秦初夏不是一伙的?
薄鹤临知道小狐狸聪慧,但没想到她连自己的内心想法都能窥见。
深邃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苍白的青筋凸起的手指在她柔软的皮毛上轻抚。
薄鹤临收起眼底情绪,抬眸看了眼秦初夏,“两个月,那便委屈仙姑先在宫中住下了。”
至于西瑞国的事,薄鹤临确实有要攻占的想法。
秦初夏提出要他晚些时候再动手,并未让他感受到高兴,相反,留秦初夏在宫中的这段时间,他更要派人时刻留意她。
身为一个君主,被一个普通女子拿捏住今后的命脉并不是一件好事。
两个月后江南若是不曾下雨,那他便随意找个借口将她杀了便是。
他不会留下任何一个掌握自己命运的人留在世间。
秦初夏还不知道自己未曾收敛起的锋芒,已经让薄鹤临起了杀心。
听到薄鹤临愿意将自己留在宫中,秦初夏眼眸中登时浮现出激动之色来。
她弯腰行礼,并未瞧见龙椅之上,薄鹤临与他怀中的小狐狸正盯着她瞧。
一人一狐各怀心思。
‘事情办完了,可以用早膳了吗?’
小爪子搭在男人的手臂上,裴晚晚踩着粉色的肉垫,伸长了脑袋靠近男人的面庞。
若薄鹤临没有一身的暴戾,那他便是天底下最完美的男人。
要权有权,要钱有钱,要脸蛋有脸蛋,还是一国之君,谁见了他能不被吸引。
大抵秦初夏亦是如此,才会贸然进宫,不怕死的想要接近薄鹤临。
薄鹤临对食物没有欲望,于他来说,食物只是用来果腹用的。
他很少有饥饿的时候,每次到了饭点也只是随便吃点。
如今他的身边多了只贪吃好色的小狐狸,到了饭点就喊饿,倒是让他生出了几分想要吃东西的欲望。
睨了眼下首这帮无用的朝臣,薄鹤临沉声,“各位爱卿可还有事上奏?”
陛下都这样说了,朝臣们谁还敢多言。
自从昨日西域王子给陛下献上了雪狐,陛下的情绪似乎也变了些许。
然他们不敢多言,只能手持笏板,躬身送陛下下朝。
‘皇宫中有什么好玩的,你愿意带我一起逛逛么?可是你好像有好多奏折要看,没有时间陪着我。’
‘那位仙姑你要怎么安排?她好像很喜欢你,你会将她收入后宫么?西域王宫中有许多好看的妃子,为何你的宫中没有?你不喜欢美人么?’
‘也是,你长得就已经很好看了,西域王宫中的那些妃子没有一个及得上你,她们都没有你长得好看。’
离了太和殿,薄鹤临怀中的小狐狸的嘴就没有消停过。
薄鹤临喜静,他在的养心殿扑了厚厚的毛毯,就是为了不让汪禄海进出时发出烦人的脚步声。
他头疼的毛病也不允许四周太过吵闹。
独独怀中的小狐狸,不过刚和她相处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他似乎就已经习惯了她的吵闹。
“早膳过后让汪禄海带你四处转转,你,还有人能听到你说话的声音么?”
薄鹤临脚下步子一顿,末了将视线落在了小狐狸身上。
她的身子太娇小,看似毛茸茸的一只,实则皮毛下肉少的可怜。
脖颈更是纤细的他轻易就能将她的脖子捏断。m.166xs.cc
一想到不只有自己能听到小狐狸的说话声,薄鹤临刚好一点的情绪,瞬间化作了无边的戾气。
裴晚晚摇头,‘没有啊,我试着和好多人说话,可是无人能听懂我在说什么,你是唯一一个能与我对话的人族,你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吧?’
过人之处么?
薄鹤临腾出一只手,带着薄茧的指腹落在了耳朵上早已结痂的伤口上。
或许是与小狐狸有什么羁绊也说不定。
得到了小狐狸的回答,薄鹤临周身的戾气顿时消散不少。
跟在后头的汪禄海忍不住抬手擦了擦额角细密的冷汗。
都说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身为贴身伺候陛下的大太监,汪禄海拥有令人艳羡的身份地位,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是每日在刀尖上舔血。
如今他又知道了陛下的一个秘密。
——陛下竟然能与雪狐说话,还能听到雪狐说的话。
汪禄海双腿发软,就差跪下给陛下和狐仙磕头了。
他只是个忠君护主的太监罢了,关于陛下的秘密,他一辈子都会牢牢守住,不会说出去。
只求陛下和狐仙不要杀他。
战战兢兢地陪着主子用过早膳,就连陪着小狐仙在宫中四处闲逛,汪禄海也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
生怕对小狐仙照顾不周,汪禄海特意准备了步撵,一路上边走边向小狐仙介绍宫中景物。
“这里便是后花园,陛下平日里无事便喜欢来这儿闲逛,您要不去瞧瞧?”
宫人不明白为什么汪禄海对一只小狐狸卑躬屈膝至此。
但这是汪禄海的事,也是陛下的事,有了陛下曾血洗皇宫,前宫人死的死残的残的先例,他们也不敢多问。
裴晚晚蹲坐在步撵上,一路瞧过来狐狸眼睛都花了。
她说话汪禄海他们听不懂,于是她点点头,张开前肢就要往下边青石板上跳。
“哎哟小主子,您别跳,小心脏了爪子!”
“汪公公,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见汪公公,真是幸事。”
两道不同的说话声响起。
裴晚晚的四肢已经落地,就见一抹白色身影朝着这边走来。
秦初夏背着包袱快步走来。
她似乎没有瞧见裴晚晚,一双眼睛都落在了汪禄海身上。
“汪公公可还记得民女?我刚入宫,不知清和宫该如何走,汪公公可否替民女指个路?”
说着,就见秦初夏从怀中掏出两张大额银票,塞进了汪禄海手中。
自薄鹤临登基以来,后宫中除了宫女嬷嬷,连个秀女都未曾有过。
没有新鲜血液入宫,宫人们便少了一笔收入,汪禄海是先皇身边的二等太监,即便是二等,也曾捞过不少油水。
自他跟了新帝,这比油水也断了。
只因没有秀女入宫,他也不能给陛下安排当晚的牌子。
如今见了两张大额银票,汪禄海顿时眼冒绿光,一时间忘了谁才是自己主子,忘了本分,开始对秦初夏笑呵呵的。
“秦姑娘客气了,清和宫已经许久不曾有人入住。”
“秦姑娘若是不介意,可随奴才们一块儿在后花园中逛逛,奴才这就让宫人去清和宫洒扫一番,好让姑娘住的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