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是由袁缺守夜,大家心中放心得很,看起来都睡得特香,尤其是贺莽,呼噜打得似要把山神爷都轰出窍了。
袁缺一个人坐依在庙门前,看看门外的漆黑,再看看庙里山神的座像,他似乎没有一点倦意。
因为他脑海里开始泛起了一阵阵的思绪,从遇狼如开始,再到黑衣人装车搬尸,到群蛇狂舞,到山体石道,到巨蛇内胆被取,到斗笠人试剑,到郭云来、柴宽、苏流漓拦路相邀,再到山神庙得遇娇道岳苍穹,这一连串的事件,看起来毫无联系,但其中似乎有一道暗线相扣着。
袁缺知道他跟所有人从隘口集结出发,大几十人的队伍,到眼下所剩的七人,当然杨此梦只能算个活死人,这一路的经历,似乎都是有人一路在操作,但他真的一时无法想明白。
袁缺靠在门沿边,轻轻地喝了一小口水,一阵微风吹过,让他越发清醒。
他踏上这条道,心中有着自己的方向与目的,这一路的际遇,或许只是刚刚开始的一场戏,只是稍稍拉开了帷幕,未来的路,不知道会有多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1】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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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说】
想着想着,袁缺情不自禁去看向那枯轿子,轿子里的杨紫梦给他第一次燃情的感觉,感觉女孩子给一个男孩带来的那种莫名的吸引力,是多么地无法抗拒……
他又想到了苏流漓,她身上的馨香,她的坏脾气和小性子,尽管看起来无理取闹不近人情,但不知不觉给人一种美好的感觉……
突然袁缺自己手一挥,“啪”一声击在了自己脸上,松开手,一只老大的黑蚊子被拍成了肉泥粘在自己手掌上,而这一拍,让自己燃起的火突然被熄灭。
漫漫长夜,袁缺就这样靠坐在门口一夜,中途少有浅睡养神,但也是心却一直在警觉状态。
一路走到,袁缺也是极为困乏,这样安静地坐着,反而让他慢慢进浅睡之状,而且脑里不断浮现不同的场景。
小时候爷爷教他练功读书……
跑进山里杀蛇取胆……
第一次与狼搏杀,然后取下狼牙……
在丛林中学着猴子在树上跳跃腾挪,把轻松练到如灵似兽……
被爷爷丢下山崖溪谷绝境中,自己努力往上攀爬求生而出……
与爷爷比试各种武功及木制的兵器……
一场场,一幕幕,在袁缺的脑海里翻滚着……这些都是他自己成长的过程。
突然,身子一震,袁缺意识中惊醒过来。
山林间的清晨,雾很浓。
看着大伙都还睡得很好,袁缺也不好叫醒他们,或许他们真的很累了,索性让他们多睡一会儿。
袁缺站起身来,慢慢走出庙门,天色尚未大亮,在浓稠的雾岚之中,看着山道两边,一切都那么清新自然。
突然一只鸟扑翅从不远处掠了过去,若隐若现穿梭在浓雾之中。
袁缺嘴角上扬,正欲转身,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木兄弟,你一夜未眠吧,不好意思啊,我们都睡得太沉了,夜间未能与你换班轮看,心中有愧,心中有愧!”
木凌风,他的人也走到了袁缺身边。
袁缺看了木凌风一眼,淡然地道:“没事,木大哥,我也有合眼,大家都很辛苦,就多休息会吧!”
看着袁缺虽然平淡但真挚的眼神,木凌风也不再说什么,但看得出他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紧张。
“木大哥,你是心里着急吧,但耽误了杨小姐看病,对吧?”
袁缺看着山道的雾霭,同时也看穿了木凌风的心思。
“是呀,在路上耽搁久了,我怕杨小姐的情况越发糟糕,责任在身,不敢懈怠。”
木凌风话说到此,突然又转了话锋,道:“不过枭城应该不远了,就算再急,也应该不差这一时半会。”
“恕小弟直言,木大哥此来枭城,定然是杨大侠与鬼医早有消息互通,必然约定了地方接应吧!”
袁缺转面看着木凌风。
木凌风回了一个敬佩的眼神,轻叹一口气,很真诚地说道:“袁兄弟果然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袁兄弟的玲珑之心,实不相瞒,确是如此,不过袁兄弟是如何知道的。”
袁缺说道:“原来我不知道,方才是一只鸟告诉我的。”
木凌风当然没有注意到袁缺刚才看到在雾中穿过的鸟。
“话虽说这枭城去路凶险,人迹罕至,但鸟却能飞越千山,我突然发奇想,这应是枭城与外界最好的联系方式。”
木凌风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出,听袁缺如此一说,有一种顿悟的感觉。
“飞鸽,必然是飞鸽,据我所知,像杨大侠这样的人物之中,都会有驯养着很多信鸽,在搜集天下之事的同时,也可以在很多重要的事情上互通往来。”
木凌风很笃定的说道。
然后袁缺便转身回到庙里,来到轿子旁,掀开轿帘,又去给杨小姐喂水。
“袁兄弟,杨小姐还好吗?”
木凌风既然说了把喂水的事情交给了袁缺,便完全信任袁缺的为人处事,自己就不再主动去“打扰”杨紫梦。
“还好,木大哥放心,待到了枭城,鬼医一定有办法能把杨小姐医好!”
袁缺盖好水袋,然后扎在腰间,一个转面便看见贺莽也醒了,贺莽的人却山神像座的后面,一直在看着什么。
袁缺也走了过去,贺莽摸了摸头,满脸疑惑地对袁缺说道:“袁兄弟,奇怪了,这里根本就是没有出路,而且你看屋顶上也没有破口及玄机什么的,但昨天那岳老前辈是怎么突然消失的,难道他真会妖术,会穿山过墙不成?”
贺莽说话声音大,一时间大家都醒了,都好奇地围了上来寻找,也没找出个所以然。
“贺大哥,你还在为此事心迷啊,岳老前辈既是妖道之称,这点手法对他而言那是小把式。”
袁缺从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子,拇指与食指相夹一弹,石子“嗖”一声射向屋顶下方横梁上的一个不太起眼的小榫头,只听得“啪”一声,石子正击中那小榫头,突然山神座像头顶后面的一个死角屋顶洞开一处,瞬间又自动合上,合上之后,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而且这个角度一般人是很难看得到。
“哈哈哈……袁兄弟,神人啦,你也会妖法,厉害!”
贺莽拍了拍袁缺的肩膀,豪爽地朗声大笑。
这一下,大家都明白了,岳苍穹凭空消失的原因了。
袁缺走了出来,然后来到案台前,从案台边侧放置的香框里取了一把香,然后用火折子点燃,对着山神座像说道:“感谢山神爷,叨扰一宿,望莫见怪!”
“袁兄弟,看你野旷无界洞明天地,也信这个?”
萧然不禁笑着说了一句。
“天地万物皆有神祗,举头三尺固有神灵,对一切怀敬畏之心,心中方能豁达舒明!”袁缺说得很认真。
“我看袁兄弟,不像是在山里长大的人,而是在山里修炼而出的小神仙,文有练达之意,武呈无界之境,着实令人好生佩服!”
木凌风由衷再次感慨。
大家都觉得袁缺说得很在理,也就不多说什么,袁缺把香插进香炉之中,其它人也跟着都对着山神座像上了香。
昨晚,案台上还剩一些供果之类的,大家在上完香之后,便各自拿来充食了。
简单打发了肚子,便开始动身出发。
雾色慢慢散去,山道间的清新的空气让大家精神倍爽。
还是木凌风、李孤清、陆修平、萧然四人抬轿子,袁缺走在最前面,贺莽和时不待便在袁缺左右随行。
太阳出来了,阳光照在脸上格外舒服。
或许经过一夜的休息,大家体力和精神上都似满血激发,走起路来稳健有力,动作迅速。
贺莽一边走,嘴里还边哼着小调,这里瞅瞅,那里看看,好一幅清闲惬意的模样。
走了一程后,贺莽觉得一路无话,这样有些略显无聊,便主动打开话题。
他走到袁缺身边,呈并肩同步状,然后笑脸问道:“袁兄弟,老哥子有一句话想问你很久了,不知道老弟能否给个脸?”
贺莽有些难为情的样子,有种腆着脸的感觉。
袁缺还是那么平和,淡淡地说道:“贺大哥请问!”
贺莽见袁缺如此干脆,他也就直接问道:“袁兄弟,你说你如此年轻,就有如此了不起的本领,你师承何处?”
贺莽这一问,当然也是大家都想知道的,所以走着时尽可能的把脚步的声音压低,能更清楚地听到袁缺的回答。
袁缺没有避讳贺莽的问题,他看了一贺莽,然后说道:“是我爷爷所授,当然,山中的飞禽走兽亦可算我师父,我从它们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贺莽见袁缺的回答很直接,没有丝毫含糊,便伸出了大拇指表示赞许。
“你爷爷教你本领,那你爷爷应该是世外高人吧,可否告知大名?”贺莽一边问,一边观察着袁缺的表情。
袁缺的脸上表情没有变化,还是平淡自然。
袁缺答道:“我听爷爷说,我不到一岁的时候,他就带我进入山中生活了,他一手把我抚养长大,教我练武习文,但是贺大哥你要说爷爷的名讳,说来可能你们都不会信,我还真不知道我爷爷叫什么,因为我从来没有问过他。”
袁缺自然道来,可是大家却听得意外出奇,从不到一周便把自己养大成人,竟然不知道爷爷的名字,这确是匪夷所思。
当然,大家都相信袁缺所说的,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就算知道他不愿意说,也是有他的原因,就不必强追相问。
“看来你爷爷绝非一般人,你得其真传,已是当世无双,你自己知道吗?袁兄弟!”贺莽说得很兴奋。
袁缺接道:“贺大哥,有些谬赞了,我爷爷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世上当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只不是一个真正初出茅庐的山里野孩。”
贺莽马上附和着:“咱爷爷说得对,但以袁兄弟现在的身手,那绝对是难逢对手,你看看哦,就连魔剑古松年和妖道岳苍穹两位旷世之高手跟老弟你过招,都没有讨到半点优势,虽然没有大打出手,但真正高手之间的拼斗就在一刹那细节之间,大家都看得出来,相较于他俩,你更胜一筹。”
袁缺此时嘴角再次上扬,看了贺莽一眼,问道:“贺大哥,你能看出来我的招式路数吗?”
贺莽摇了摇头,道:“袁兄弟,老哥我惭愧,说是眼拙还是客气的了,确是我武功修为远远不够,真看不出来,但是我觉得你出招没有路数,都是很另类的手法,怪异而精准,反正我是生平所未见,或许是袁兄弟你显山露水不够多,要不多露几手给我们看看!”
顺着此话,贺莽最后竟然有打趣开玩的意思了,但这玩笑当中也是一种真意,别说他了,大家都想看看袁缺真正大显身手时候的厉害。
当然,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贺莽说得显然没有夸张。
袁缺此时用手指轻轻弹了弹爬在破斗笠上的飞虫,然后说道:“其实说给各位大哥听也无妨。山林中的飞禽走兽其实是最好的师父,我很多东西都是从它们身上悟到的,跟狼兔练速度,跟大蛇练灵动,跟猴子练轻功……诸如此类,皆为业师。”
听袁缺这么一说,大家都惊呼着,虽然自己没有经历过这样练功方法,但一想起来,那还真是别开生面,从万灵之间取灵力,这是何等的不寻常。
“对了,袁兄弟,我有一问……”行走在边上的时不待也顺上话了。
“时大哥,看你气色不错,看来身体恢复一些,有什么就问吧”袁缺看了时不待一眼,话语间还带着关切。
“袁兄弟,你为什么去枭城?”
时不待话音刚落,自己心头一紧,眉毛一蹙,生怕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
可是袁缺还是很自然,还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此去为了找一个人?”
“找人?找谁?”
时不待顺着急切问道。
袁缺接道:“我去找我父亲。”
话到此处,大家一时都不敢再问下去了,看来袁缺说的都是实话。看他对提出来的问题说得直来直去,他根本不需要隐瞒什么。
大家都听得真切,袁缺此去枭城是为了寻找自己的爹,但置于其间的原因,大家都是老江湖聪明人,不会再往下问个所以然。
“对了,你们问了小弟我一些问题,现在你们该说说此去枭城的真正目的了吧!”袁缺一直看着前方,头也没有偏一下,直接问这话。
听到袁缺所说的“真正目的”时,大家都脸上有些难为情,尤其是在身边贺莽和时不待,那种局促感让他们看起来很不自然。
看来袁缺是不是看出了他们的内心。
顿时,气氛显得特别安静,没有人率先回答袁缺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