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天子言出法随,他说要变盐法,那就真的变盐法。
不仅如此,喧闹不已沸反盈天的奉天殿迅速安静下来,仿佛刚刚那些反对的声音,从未存在过一般,这便是强势君主的威严。
官员们固然因旧的盐法,得诸多好处,可跟身家性命相比就不值一提了。
朝会散去后,朱爽把铁铉留下,一起到文华殿。
落座后朱爽道:“鼎石,我想命你去变革盐法,不知你意下如何?”
铁铉拱手道:“太子有命,莫敢不从!臣定当全力落实殿下的意图,降低盐价,令百姓获益。”
朱爽闻言呵呵一笑,道:“有你这话,本宫便放心多了!”
其实洪武末年,朝廷里的能臣不少。可能担当盐法改革大任,必然是性情刚毅,又有些机敏的人。
从这个角度讲,铁铉无疑是最合适的。
他性情刚毅,机敏过人。靖难之役时,铁铉困守济南,施诈降计险些弄死朱棣。
而在随后的攻防战中,把太祖高皇帝的画像、神主灵牌放到城墙上,令燕军的大炮不能使用,气的朱棣险些吐血,只能绕路南下。
靖难之役时,能把永乐大帝弄灰头土脸的,铁铉应该算头一号了。
用他去对付盐运司衙门和一众盐商,朱爽觉得是够用了。
当然,权力方面,也要下放才行。
朱爽向朱元章奏请,设立国资部,管理金、银、铜、铁、盐、烟草等一切由朝廷专营管控之物。
尚书一职暂时空缺,由铁铉以侍郎的身份管理部中事务。
与此同时,各地的盐运使司并入国资部,与烟草司、矿物司并列。
后两个衙门虽也算新设,但有秦王府的老人管着,并不需要铁铉费心。
他要管的,主要还是盐运司这边。
铁铉为人谨慎,出京之前与朱樉数次畅谈,讨论盐法变革事宜。
朱爽也不保留,把他所知道晒盐法写在纸上,命铁铉到盐场后试行。
晒盐之法据说最早起源于唐代,不过技术不成熟是肯定的。此刻的大明诸多盐场,依旧用煮盐的法子。
铁铉最近看了诸多资料,对制盐流程了解甚多。看了之后心中宽慰许多,“此法甚为节省民力物力,若效果颇佳,必然令盐工获益,大大降低成本啊!”
朱爽呵呵一笑,又递过一张纸,“你在看这个!”
铁铉面带疑惑,接过瞧了眼,大惊失色。
“此法,当真能制出雪花一样的盐?”
朱爽笑了笑点头道:“鼎石去了,一试便知!”
其实朱爽刚穿越不久,就有提炼精盐的想法。
可转念一想又打消了,主要是西安府远在内陆,盐价已经很高了。若用市面上的粗盐提炼,收益不是特别动人。
既然有开矿可选,朱樉也就把提炼精盐的事,忘到脑后了。
此刻适逢盐法变革,自然要选个妥当的人,主持这一切。
而除了铁铉,朱爽还派出东厂掌刑千户丁智深一同随行,同时赐下青冥宝剑,相信足已令铁铉应付来自官场、商场及江湖的威胁。
毕竟所谓的江湖草莽,在东厂这样的强力机构面前,好多也是当狗的存在,有几人敢对此刻的东厂提督下手?
那真是寿星公吃砒霜,嫌命长了。
铁铉经过近一个月的准备,于朱元章寿辰后第三天,带领丁智深和国资部新进成员,以及东厂番子数百,浩浩荡荡出了金陵城,直奔两淮盐场。
扬州城,天香楼内,大盐商齐聚。
一个个脸色阴沉,传看纸条上的消息。
半晌,盐商之首徐祖寅苦笑:“铁铉已经出了金陵,奔咱们来了!”
一脸横肉,身形矮胖的大盐商黄万春道:“瞧这架势,是不能善了了,朝廷此举,是要断了咱们的根基,将咱们一网打尽啊!”
众人闻听,越发默然。
有人道:“朝廷那边,就没别的法子了吗,要用钱的话,我张某别的没有,家中的金叶子都可以搬出来。”
“我家的也可以都拿出来!”又一名盐商大声道。
徐祖寅苦笑:“现如今,已经不是钱能解决的了!”
其实,在大朝会结束,朱元章决定变革盐法的消息传出时,他就知道事不可为了。
若换旁的皇帝,还有办法可想,大不了重金贿赂太监,贵妃,总能找到愿意拿钱帮着说话的。
可朱元章是谁啊,铁血太祖,他决定的事,过去只有马皇后能劝住。
如今的太子朱樉,最多算半个,并不是事事都好使的。
可现如今,盐法变革就是朱樉提的,晋王、燕王支持,皇帝拍板通过。
于朝堂之上,再无变更的可能。
是以当他和汪若海携重礼去傅友文府上求见时,后者压根就不见,只命人传了四个字出来。
事不可为!
气的汪若海破口大骂,当初在傅友文身上下了重注,投了大礼,不想关键时刻一点用处都没有。
可事已至此,官员们躲着他们不见,徐祖寅等也只能先回扬州府。
两淮都转盐运司衙门的人倒是见了,可他们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并无太好的主意。
徐祖寅无奈,只能讲扬州城内几家大的盐商召集起来,商议对策。
黄万春冷笑,“要我说,还是要弄些乱子出来,叫朝廷知道,这扬州府,到底是谁的天下!”
此话一出,立刻有几名盐商叫好。说早该闹出些动静,免得让朝廷小觑我等。
徐祖寅向来是倾向于官方手段的,忧虑道:“那铁铉如今提督东厂,麾下的番子都是秦王府用银子喂出来的,凶悍的很,事情闹大只怕正中他们下怀啊!”
黄万春冷笑:“他麾下的番子凶悍,我手下的盐丁也不是泥捏的,都是见过血的好汉!”
这话一出,盐商们的态度愈发分裂。
自古以来,袭杀钦差是大罪。他们如今攒下的家产,纵然不继续贩盐,也足够子孙挥霍了。
当中几个二话不说,扭头就要出房间。
不想黄万春忽从桌下抽出一把刀子来,厉声道:“哪个敢走,要试我的刀子,是否锋利吗?”
一个上年纪的盐商哀求道:“老黄,你要做什么,我不想听,也不想知道,我现在只想回家抱孙子!”
黄万春冷笑:“扬州盐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也不全是为了自己,凭什么让你置身事外,渔翁得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