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邦土司府,酋长刀干孟与兄弟刀名孟及部中勇士聚在一起商议,如何应付大明问罪的事。
瞎了一只眼的大长老刀厮明手拄一根拐杖,回忆道:“大明强盛,远胜大元。七年前,思伦发率大军三十万,战象百头,进犯定边府。西平候沐英仅带三万人驰援,用火铳连续轰击,吓得战象掉头冲击本阵,庞大的麓川军全线崩溃,被斩首三万余人,被俘一万多。原本强盛麓川王国,由昔日的霸主,沦为一个土司,如今更被酋长驱逐。
思伦发是丧家之犬,再也构不成威胁,然大明天朝实力强盛,据昆明那边传来的消息,他们的皇太子已率二十万诈称大军前来,要灭了咱们木邦啊!”
年轻气盛,号称族内第一勇将的刀名孟起身道:“汉人有句话,兵来了,有将挡,水来了,有土挡。都是爹生妈养的,怕个什么?”
有人道:“纵然你皮糙肉厚,还能挡大明的火铳吗?”
刀名孟不服气,“火铳再厉害,还能在下雨的时候开吗?大不了,趁大雨的时候夜袭,看究竟是他们的火铳厉害,还是老子的刀子厉害!”
其余人纷纷摇头,却不与刀名孟争辩。
这里面好多人,都是定边之战的亲历者。当时的明军有多厉害,他们是亲眼瞧见的,可不是以讹传讹。
如今西平候沐英虽死,可听说他的儿子沐春,也是个厉害角色。
更要命的是,大明的皇太子居然亲临西南边陲,这就太让他们害怕了。
当年定边之战后,大明皇帝要派二十万大军,彻底灭了麓川王国。要不是当时的思伦发跪的快,这会已没有木邦了。
他们虽因各种原因反了麓川,驱逐了思伦发,却不敢与大明为敌。
酋长刀干孟更是早早给沐春去信,希望大明能接受他的投降,不要为思伦发做主,他木邦土司愿意直接臣服大明,不好吗?
也不知那帮汉人是怎么想的,居然死活不同意,还派大军来问罪,实在叫人头疼啊!
刀干孟是不想与大明开战的,也没那个实力与大明为敌,可大明要问他“反叛”之罪,他也没办法啊,只能与一众心腹商议!
结果,这帮人说了半天,都没讲到重点。
刀干孟咳嗽一声,道:“跟据以往的消息,大明在云南有三万多常驻士兵。他们的太子,又带二十万人来。而咱们木邦,倾尽全力,最多能征发八万勇士。如今兵力、武器、装备优势都在敌方,大家还是好好说一说,这仗该怎么打!”
刀名孟嘿嘿一笑,“大哥要这么问,我就有话说了,大明的优势是不小,可咱们也不差啊!他们有二十万大军,得吃多少粮食。就算大明是天朝上国,物产丰富,也经不起长久消耗。更何况,咱们这边都是深山密林,瘴气弥漫,汉人过来必定生病,时间一久,军心溃散,才是咱们反击的时候。”
此话一出,众人都觉有理。
大长老刀厮明长叹一声,“目前看,也只能如此了。用他们汉人的一句话说,叫坚壁清野。传令咱们的族人,暂时放弃北边的寨子、土地,叫汉人过来找不到食物,时间一久,他们耗不起的。”
有人道:“就怕族人不愿,意见太大!”
刀厮明冷笑:“告诉他们,汉人残暴,若留在原地若被抓了,就什么都没了!”
刀干孟点头,“大长老说的有理,就按这个来吧。把全族的勇士都集中在这,就算是耗也能把他们耗死!”
刀名孟冷笑,“昆明到这上千的路程,大军到这不死也要脱成皮,若有机会烧了他们的粮草,一战灭了这些明军也说不定。到那时,昆明就是咱们木邦的啦!”
此话一出,不少人面露贪婪之色。他们当中一些是去过昆明或是听过昆明情况的,知道那是附近千里之内,虽繁华的所在。拥有数不完的粮食与财宝,若能打下昆明,把木邦土司变成木邦王国也说不定啊!
到那时,就是享不尽的富贵了!
屋内众人都畅想灭了明军,拿下昆明后的美好生活。
刀干孟还保持清醒与理智,“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现在的关键,是应付眼前的明朝大军。若输了,咱们木邦也就不复存在了!”
刀名孟不以为意道:“放心吧,大哥,别的不说,就山林中的瘴气,就能灭了小半的明军。”
……
昆明城内,西平候府。
朱爽与沐春正谈及准备如何开矿寻银子,给士兵发赏钱时,丁智深在门外忽然道:“殿下,傅指挥使求见!”
朱爽一愣,所谓的傅指挥使,是颖国公傅友德的第三子傅茂,时任昆明卫指挥使。如今城内大军云集,出征在即,傅茂不说昆明城内最忙的人,也差不多了。
突然前来,必定有大事发生啊!
忙起身道:“传!”
房门一开,见一身形高大,面目威严的中年将领大踏步进来,拜倒在地,哭道:“殿下,大事不好,我父昨日夜里忽然病了,先是身子发冷,而后发热,痛苦难捱,怕是要不行了!”
沐春闻言,大惊失色,“老将军,如何染了瘴气?”
他家久居云南,见过太多这种症状的人,在病痛中死去。
万万想不到,征南大将军傅友德,来昆明不久就染此恶症。
若真因此病死了,于全军而言,是一个非常不好的兆头,军心也必定因此大乱啊!
“可请了大夫?”
傅茂哽咽,“已将城中的名医都请去了,喝了几副草药,全无效果!父亲自知熬不过去,已写了遗表,另有一些话,想跟太子殿下当面诉说!”
说到此处,这位军中大将已泪流满面,沐春想到英年早逝的父亲,也是双眼通红。
朱爽忙将傅茂搀起,道:“惟椿勿忧,有本宫在,颖国公定然无事!”
傅茂听得一愣,一脸茫然的看着朱樉,又瞧了瞧沐春,不知太子殿下哪来的自信。
沐春听过一些传言,知道朱元章重病时,是朱樉献上灵药令其痊愈。
他甚至想,父亲病重时若有神药,也不至四十多岁就故去啊!
“殿下手中,有灵药?”沐春问。
傅茂闻听,再次跪倒,叩头道:“殿下,若有灵药能救活老父,傅茂生当衔枚,死当结草,以报殿下大恩啊!”
朱爽只能再次搀扶,“惟椿,惟椿,先别激动,咱们去寻了药,然后去你府上,为你父治病可好!”
傅茂瞬间起身,凛然道:“殿下说去哪?”
朱爽道:“城外,最近的山!”
沐春、傅茂闻言都是一愣,听太子的意思,是要去山中寻一味草药,可昆明附近有什么草药能治瘴气,他二人及城中名医都不知晓,太子殿下又是如何得知的?
见这两人一脸疑惑的眼神,朱爽也只能解释一番。
“我曾在华山,遇到过老神仙张三丰,他传我医术与风水堪舆之法,其中便包括如何治疗西南地区流行的瘴气。”
“当真?”
傅茂欢喜的一颗心,要从嗓子里蹦出一般。
沐春也是惊喜万分,西平候府奉皇命镇守云南,少不得要与瘴气打交道。若有治疗之法,不仅昆明府的一众军民安全有保障,率军出征时,也能极大的减少士卒病亡。
倒那时,对云南一众土司的掌控力,将大大增强啊!
“殿下此法若成,木邦,不足为患矣!”
他之前不愿朝廷出动大军,虽是忧虑粮草,其实更多的是害怕瘴气。
毕竟前者虽靡费虽多,朝廷还负担的起。可被瘴气侵袭,可就听天由命,不是朝廷能救回来的了!
朱爽笑道:“别的话以后再说,咱们先去城外寻草药啊!”
“对,对!”
这二人齐声应和,大踏步迈出,一路上安排指挥人马,及出城时已有千人跟随。
出了城来到一处山前,朱爽吩咐,命众人进山后,寻一种约一丈高,树皮黄绿色,叶对生,披针形或椭圆状披针形的树木。
众将士轰然领命,进山中寻找不提。
却说朱爽迈步欲进山,丁智深、薛台忙拦在身前,“殿下,离京时万岁曾言,不许您进山啊!”
朱爽笑道:“我有神药妙法,不怕瘴气!”
沐春也劝:“殿下身负大明社稷安危,万不可以身犯险!”
傅茂跪地道:“殿下能带臣等出来找药,已经恩重如山了。臣父亲得知,纵然身死也不愿殿下犯险啊!”
朱爽道:“哎,这话说的,就算不找药,将来也是要寻矿的,不进山怎么寻啊!”
沐春心道:“不是地龙翻了,派人前去打探就行了吗?”
他听过各种谣传,也不知具体细节,就知道朱樉寻矿特别容易。
当然,这话只能心里想,却不能当面说。
“殿下,您要相信大明的将士,一定能将您说的树找到的!”
话刚说完,山里便传来欢呼声,“找到了,找到了!”
一名百户带队,身后几名士兵扛着一颗约两米多高的树,来近前跪地道:“太子殿下,侯爷,指挥使大人,各位大人,已按吩咐找来了!”
朱爽装模作样瞧了瞧,欣喜道:“不错,正是此树,将它的树皮剥下一小块,煎水服用,可治瘴气!”
傅茂惊讶的不敢相信,这么简单,这么容易?
虽相信朱樉不会在这件事上忽悠自己,还是忍不住问了句,“真的?”
朱爽笑:“一试便知!”
这树可是他在来的路上,思绪进入虚无空间,用“万里江山图”提供的种子及“草木精华”快速种植,长成的金鸡纳树,在治疗疟疾这块有奇效。
这东西原产南美洲,最早被发现在安第斯山脉中。
相传在17世纪,秘鲁首都利马经常发生疟疾,印第安人找到一种医治疟疾有特效的树皮,称其为“生命之树”,并规定谁泄了秘密,便处以死刑。
后来,担任秘鲁总督的西班牙钦琼伯爵和夫人金鸡纳来到了利马,不久夫人患了严重的冷热病,什么药也治不好,于是请来印第安姑娘照料。
金鸡纳的病越来越重,印第安姑娘出于同情,采来了“生命之树”的树皮让夫人煎服。
服后夫人的病果然好了,第二年“生命之树”便被移植到欧洲,并改名为“金鸡纳”树。
再后来,经过科学家的精心研究,发明了闻名世界的治疗疟疾的特效药——金鸡纳霜。
眼下这棵金鸡纳树,是用“万里江山图”内的良种,加“草木精华”种出来的,效果只会更好。
朱爽怕傅友德年纪大,熬不住,不再废话,命众人赶紧将树皮剥了进城救人。
一众将士自然不敢怠慢,三下五除二将树皮剥了,傅茂捏了几块在手,又问了一遍具体用法,纵马往城内赶去。
沐春命人将剩下的树皮收好,又命人把树也带着,护着朱爽进城,来到傅茂的府邸。
先赶回来的傅茂,已按着吩咐把金鸡纳树皮用水煎了,准备给晕死的老父亲灌进去。
一旁的一众名医,都是一脸好奇之色。
还有人传看傅茂带回来的金鸡纳树皮,都是一脸纳闷。他们也常常进山采药,似乎没见过这样的树木啊!
见太子朱樉带沐春等人进屋,名医们纷纷跪地叩头,口称太子殿下的药方,颖国公必然有救。
质疑、嘲讽类的话,万万是不敢讲的,惹恼了当朝太子爷,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啊!
朱爽没空理这些人,上前道:“怎么样了?”
傅茂眼睛通红,“家父太过痛苦,晕死过去了。如今牙关紧咬……!”
朱爽忙道:“沐春,捏嘴!”
沐春大步上前,冲昏死的傅友德说了声:“老国公,晚辈得罪了!”
当即用手捏傅友德两腮,手上微微用劲,便把嘴捏开了。
傅茂见状,忙把煎了树皮的水给老父亲灌下,随后转头看朱樉。
“行了,等着吧,用不了多久就会见效!”
听朱樉这么说傅茂安心不少,命人看着傅友德,将朱樉、沐春等人请到前厅,说战前准备的事。
不到一刻钟,便有家人来报,说老国公的体温已趋于正常。
傅茂闻言大喜,到朱樉身前跪地道:“臣,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