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怀雪一家人走后, 小老头插着腰还站在门口,微风吹过,就掀起他那被编成两个麻花编的胡子。
而且此刻书院门口无人, 倒是显得有些凄凉。
“明乘, 站在门口做什么?”凤鸣书院的老院长从院内走来,和莫明乘站在一起, “你去外面寻访人,我俩也许久未见了, 快进来与我彻夜详谈。”
莫明乘抬起一只手,拍了两下老院长的肩膀。
“老周,”莫明乘看向周老院长,“你说, 行雨又拒绝我了, 我是应该徐徐图之,等他下个月来书院了我再纠缠他, 还是应该趁热打铁, 明日邀他钓鱼?”
“……徐徐图之吧, ”周老院长思索片刻,“行雨看上去淡淡的, 他性子内敛,其实内心也倔,你若是惹了他心烦,还巴巴地凑上去, 只会惹了不快。”
“也是, ”莫明乘点头同意,他都七老八十了,还是得稳重些。
两人转身朝着书院内走去。
周老院长又道:“其实你也不必这样麻烦, 你若是挑明你当朝太傅的身份,行雨可能就拜你为师了,虽然你已经退离官场数十年,但你的名气还在啊。”
“但我不想,而且我就这样暴露身份然后他巴巴地上赶着来拜我为师?太无聊了,”莫明乘看着自己的麻花编胡子,叹息一声,拆开了,又手法娴熟地编上,“他长得好,头脑又聪明,我倒是想认他做个干儿子……或者曾孙。”
周老院长面无表情,盯着莫明乘看了三秒,然后用手背在莫明乘的额头上挨了一下,嘴里说着“也没受风寒啊。”
“干嘛呢干嘛呢!”莫明乘拍开周老院长的手,自顾自地走到屋内的椅子上坐下。
两人谈话间已经走到了周老院长的书房。
周老院长也懒得劝莫明乘收不收干儿子或者是曾孙的事情了,这些事情自然有他家里的人来劝说他,就换了个话题。
“你现在回来了,那《瀚海行》也该继续写了吧?”
莫明乘装模作样地咳嗽几声,仿佛是被编辑催稿催到家门口的鸽王。
“咳,这个嘛,唔……”
“我才回来几天,先休息休息再说接着写的事情。”
周老院长丢给莫明乘一张小报。
“大约是半年前,有人写的《瀚海行》的续写。”
莫明乘拿着小报就看了起来,一刻之后,倏地站了起来,看着周老院长,眼睛都亮了起来。
“还有续写吗?”
周老院长摊手,“没了,她说她不过是狗尾续貂,只续一卷,其余的等原作者来写。”
周老院长又递给莫明乘一打小报。
“这是他自己写的话本,你看看。”
莫明乘接了就看,只看了几页,就抬起头询问周老院长。
“谁续写的?这《我在京城开酒楼》又是谁写的?”
周老院长此刻正拿着几个蛋糕吃得正欢。
“就姜行雨的哥哥,姜怀雪——哎,明乘你去哪儿?你把话本给我放下啊。”
然而莫明乘脚步飞快,头也没回,只是举起话本朝周老院长挥了挥手。
“我想了一下,我觉得还是趁热打铁得好。”
“他们俩就该是我干儿子或者是曾孙。”
姜行雨好不容易放假回家,还正好撞上姜怀雪也有空,一家人一开始还商量着去哪儿玩一下,但后来又一致觉得出去玩太累了,不如就在家里休息。
恰好家中有个小荷塘,前任主人在这儿养了不少鱼。
是日,姜怀雪正带着弟弟在家中池塘钓鱼,芸娘也请假在家里给兄妹二人做点吃食。
姜怀雪和姜行雨坐在小马扎上垂杆钓鱼,头上遮阳的是一把打伞,旁边的桌上还摆了些甜点和茶水。倒也惬意。
阿羊眯着眼睛蹲在一边,他在外边当了不短时间的乞丐,也没做过别人家的下人,而且姜怀雪也没用下人的态度对他,是以阿羊整个人都比较放松。
“少爷,钓鱼毁一生“,阿羊拔了一根地上的草,“上次你钓了一上午,就钓了几根草,你就别挣扎了,干脆去菜市场买一条。”
阿羊话音刚落,姜行雨的鱼线就动了两下,迅速收杆,一条四斤重的鲫鱼被放进了旁边的盆里。
姜怀雪嘴角带笑,仰着头看向阿羊,“我弟钓到了。”
阿羊看了眼在盆里游的鲫鱼,“是你弟弟哦。”
阿羊话音刚落,姜怀雪的鱼线也动了。
“哈哈哈哈!”姜怀雪一边笑一边收线,然后钓上来一条水蛇。
水蛇弯弯绕绕,把自己扭成了个麻花。
姜怀雪:“……”
面无表情地看着扭成麻花的蛇。
阿羊:“哈哈哈哈哈!”
“你来你来,”姜怀雪把杆子递给阿羊,水蛇还在扭来扭去。
阿羊把水蛇给丢回小荷塘,又在鱼钩上串了半条蚯蚓,然后挥杆入水。
“少爷你可算是找对人了,我以前在村里时常跟着父亲钓鱼,钓到家里的盆都装不下!”
“哦?是嘛,”姜怀雪又笑得酒窝都出来了,“谁说要你钓鱼的?”
阿水:“嗯?”
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这荷塘我们也一直没有打扫过,谁知今天居然钓了条蛇上来,要是这些蛇爬到岸上咬了人可怎么办,所以说——”姜怀雪拍拍阿羊的肩膀,“你不用钓鱼,把这小荷塘里对人有伤害的东西全都钓上来就行,比如刚刚那条蛇。这就是你今天的任务了,今天除了这个你什么都不用干哦。”
姜怀雪话音刚落,阿羊的鱼线就动了两下。
阿羊娴熟地收线,就上来一条三斤的草鱼。
但姜怀雪不要鱼。
阿羊:“……”
心情有些复杂。
“慢慢钓哈,”姜怀雪看着阿羊把草鱼放回小荷塘,又拍了两下阿羊的肩膀,“小荷塘的清洁任务就交给你了!”
阿羊:“……”
心情更加复杂了。
姜怀雪把昨日做的凉糕和冰粉还有冰着的奶茶放到二人不远处的桌上以供二人方便使用。
正打算去厨房帮一帮芸娘,门就被拍响了。
“谁啊?”姜怀雪去开门,就看到了昨日的奇怪老头子,还有她顾兄,还牵着在锦衣卫遇到的高官之子的妹妹,还有个长得挺好看的小少年。
嗯???
看着这奇怪无比的组合,姜怀雪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她顾兄为什么会和昨日书院的奇怪小老头在一起,还有之前在镇抚司遇到的可爱小妹妹。
顾宴清也愣了一下。
今日他太傅来找他,说带着他们出去踏青和钓鱼顺便传授知识,顺便把长乐和长风给叫上了。
但他没想到是来姜怀雪家里学习。
他戴上□□装作顾宴和姜怀雪认识了。
揭下□□的顾宴清也和姜怀雪有几面之缘,还帮着抄过书。
太傅也不知道他和姜怀雪还有这层关系。
这该怎么解释……
“……诸位请进来坐吧,”姜怀雪虽然愣,但也很快反应过来,看她顾兄的面子,还是把人给请进来坐了。
“哎哎!兄——”顾长乐看到姜怀雪,兴奋地拉着哥哥的袖子,然后就被哥哥禁声了。
“待会什么也别说,”顾宴清吩咐弟弟和妹妹。
“嗯嗯!“顾长乐点头。
“哥你放心!”顾长风拍拍胸脯,“我嘴巴很紧!”
顾宴清眼睛一眯:“你刚刚叫我什么?”
“!”顾长风赶紧捂住嘴巴。
啊啊啊!他哥戴了□□,他叫一声“哥”不是就暴露了他哥的身份了吗!
而这些事情不过发生在须臾之间。
姜怀雪也领了众人到屋内,也叫了还在钓蛇的阿羊给四人看茶。
“哎呀,”莫明乘喝了一口茶,看着姜怀雪就笑,脸都笑皱了,“你可真好。”
这看儿子/曾孙的目光让姜怀雪给起了一声鸡皮疙瘩。
“老先生这是……?”姜怀雪搓搓胳膊。
“我们这是……”莫明乘还未回答,肩膀上的一只手就让他没了声。
顾宴清把手搭在莫明乘的肩膀上:“莫先生带着我们出来踏青钓鱼……这些都是我主子家的弟弟妹妹,我奉命出来保护他们。”
莫明乘:“???”
顾长乐:“啊……?”
顾长风:“……”所以说七哥在玩什么?自己给自己当主子又当仆人?
姜怀雪:“……哦,这样。”
虽然眼前除了顾兄,其他三人的反应有些奇怪,就好像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说法一样。
但姜怀雪不是个喜欢打探他人**的人,也就没在意。
“嗯,就是这样,”顾宴清直视着姜怀雪的眼睛。
莫明乘也很快反应过来,不过是奇怪地看向顾宴清一眼,又去和姜怀雪说话了。
“”乖儿子——”莫明乘刚刚叫出声,就被姜怀雪给打断了。
“别,别这样叫我!”姜怀雪没有认野爹的爱好。
莫明乘换了个称呼,“那——我可爱的曾孙!”
姜怀雪双手举叉,反驳,“这个也不可以!”
“哎,好吧,那我待会再叫,”莫明乘拿出昨日在周老院长那边顺走的小报,摊开来,“你怎么不接着续写《瀚海行》了?”
姜怀雪的回答还是和之前回答周院长的一眼。
“我不行,还是等原作者来写吧。”
“但是原作者觉得你写的很好啊,”莫明乘摊手,他也有个写手通病——写旧文要死不活,开新文激情四射。
他出去拜访别人都半年没写了,而且接下来还要继续教导八王爷和九公主,以及整理从外面带回来的文章。
写《瀚海行》嘛,那是肯定没时间了。
现在看到个续写,写到他心坎上的,当然要抓个壮丁啦,都续写了,自然要帮他写完。
“我不行,”姜怀雪还是拒绝了,“而且我怎么知道原作者喜不喜欢我写的,万一别人觉得我是在瞎写呢?”
莫明乘连忙摆手:“他怎么会觉得你在瞎写呢,他觉得你写的特好,真的!”
姜怀雪狐疑:“你怎么知道?”
莫明乘指着自己:“因为《瀚海行》,我写的。”
“噗——”姜怀雪一口茶差点喷出去,幸好捂住了嘴。
就眼前这个,说话特别活泼,胡子还编成两个小辫子,还哭着喊着要当她和她弟弟爹/太祖的可爱又奇怪的小老头。
就是写出那种豪气万千,剧情激烈且引人深思的《瀚海行》的作者?
这不能吧?
在姜怀雪的想象里,《瀚海行》的作者,怎么也该是个仙风道骨的老人,或者是中年历尽沧桑的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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