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上空,封无错的面色极为阴沉。
一缕元神被毁,对任何修士而言,都不能算作是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而且,直至此刻,熊磼还未传讯复命,不用问,应该是失利了。
“自在门!”封无错暗自切齿。
在上界,这个门派虽然不大,连立宗的资格都没有,但却很是令人头疼。
降临此界来的这三十年,宗门数次招收弟子,都不曾见过自在门出现,亦无人听说过自在门的人行走世间,封无错还以为,自在门的人没来此界。
不曾想,自在门的人一直潜藏在大楚,而且还在关键时刻出来把局给搅了。
如此以来,先前自己和松本乙等人商议的那些暗中协助联军之事,竟然没有一件是能够顺利进行的。
微一思索,封无错又施法将那浑身散发着血煞之气的老者给召唤出来。
“封老怪,看来你的心是乱了啊!这才多大工夫,你都已经是第三次找我了。“老者一现身,便桀桀怪笑道。
“道友莫要说笑了。此事确实令人头疼。“封无错将自己对熊磼已经失败的猜测说了一下。
“你说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宗门又是何苦?遮遮掩掩,自缚手脚,这不就是凡世之人所说的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吗?”老者嘲讽道。
“道友,我让你出来,不是听你说这些的。”封无错不耐烦道。
“那你封老怪想听什么?”老者又怪笑道。
“道友,征战之事,我并不擅长。你族鼎盛之时,曾大杀四方。我想听一听,道友有没有什么打破下方战场僵局的办法。”封无错道。
“打仗嘛,无论是修士之战,又或者是凡世之战,要想取胜,无非是以己所长攻敌所短而已。”老者总算是说了一句稍微有点儿营养的话。
“话虽如此,但如今天时地利尽在守军一方。联军所占的,只有一个兵力上的优势。但雁门关就这么宽点儿地方,联军的优势发挥不出来啊!”封无错皱眉道。
“封老怪,看来你还真不是谦虚,而是真不懂征战之事啊!”老者再次怪笑道。
“道友如果只是一味冷嘲热讽,还是请道友回去继续琢磨那些东西吧。”封无错愈发不耐烦了,作势就要施法。
“封老怪,你再好好想想以己所长攻敌所短这句话。“老者不慌不忙道。
“道友何意?“封无错才没心思琢磨这些东西。
“守军的优势是天时地利,联军的优势则是兵力。如果让守军失去天时地利上的优势,让联军发挥出兵力上的优势呢?“老者道。
“道友的意思是……“究竟是修行了无数年的老怪物,封无错微微一想,已大致明白过来,接着说道:”让守军出关交战?“
“不错!只要守军一出关,他们的优势就全都失去了,而联军的优势就可以发挥出来了。“老者道。
“可是,守军又怎么会愿意舍弃天时地利上的优势而冒险出关呢?“封无错又皱起了眉头。
“呵呵,封老怪,如何让守军出关,就让联军的那些将领们去操心吧。他们有的是办法。“老者笑道。
“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如果真有办法,他们也不用一直攻城了。“封无错道。
“封老怪,你太小看这些凡世之人了!放心吧,只要你们再添一把火,让他们明白,除了取胜,再无其他退路,他们自然会想出办法来。“老者又笑道。
“也只能如此了。“封无错说罢,又激发一枚玉符。
“夫君,咱们得尽快操办儿子和秀儿的婚事了。”歇息处,林红玉坐在椅子上一边做着女红,一边喜孜孜对杨延平道。
“红玉,你这也太着急了。等仗打完再准备也不迟。”杨延平笑道。回到此处歇息了片刻,他的气色又好多了。
“那怎么行?咱们就这么一个儿子,又是第一次成亲,娶的还是秀儿,秀儿如今又是陛下亲自赐封的郡主,怎么也得大办一场吧?光是送请帖,都得花不少时间呢。”说罢,林红玉接着道:“夫君,我可跟你有言在先,这次昊儿成亲,谁都不能说我铺张!“林红玉道。
“放心吧,红玉,我保证不说。“杨延平又笑道。
“爹也不能说!“林红玉道。
“放心吧,红玉,昊儿成亲,想怎么大办,你说了算。“门口,杨弘义一边笑着,一边走了进来。
“爹,您来啦!怎么不再多歇会儿?“林红玉和杨延平连忙同时站起身来。
“红玉,这女红也太难为你了吧?“杨弘义坐下身,看着林红玉手旁的女红,笑道。
“爹,我这不是想着要做奶奶了,怎么也得亲手给昊儿和秀儿的孩子做双鞋子嘛!“林红玉忙不迭地收起女红,一脸窘态。她的女红,做得实在是太不怎么样了。
“红玉,你做这女红受的伤,可比拿剑受的伤多多了。“杨延平打趣道。
被自己夫君当着公爹的面这么一打趣,林红玉愈发大囧,狠狠地瞪了杨延平一眼。
“昊儿呢?“见儿子媳妇在自己面前秀起了恩爱,杨弘义忙轻咳一声,问道。
“爹,昊儿去关上了。“林红玉道。
“这孩子!关上今天看起来是不会再有战事了,他跑去那儿做什么?”杨弘义笑道。
“爹,夫君,牧天豪会不会真地就这么退兵了?”林红玉道。
“红玉,还是得看牧天豪做不做得了这个主了。”杨延平道。
“夫君,不管怎么样,这仗咱们肯定是赢定了。我得开始准备请帖了。“这才是林红玉真正想说的。
“嗯,是得准备准备了。咱们杨家就昊儿这根独苗儿,而且昊儿将来还得……是得让昊儿尽快成亲,给咱们杨家传下香火来。“杨弘义道。
“夫君,听到没,爹也是这个意思。“林红玉喜笑颜开地杨延平说了一句,转而看向杨弘义,迟疑了一下,问道:”爹,昊儿成亲,咱们是不是应该请大嫂也来宁远?“
杨弘义与杨延平听林红玉这么一问,顿时都沉默了。
杨延定当年战死之后,其妻邹宛如曾经也到雁门关外七里处的那处空冢祭拜过一次。但是,杨延定战死之后,尸骨都未寻回。埋在空冢之中的,只有从战场找回的已经折断的杨延定使过的铁枪。
邹宛如到达墓前,对着空冢和无字墓碑,心中愈发悲痛,昏死过去,险些就没能救回来。
自此之后,杨家便再也不敢让邹宛如前往祭拜,甚至都不敢让邹宛如来宁远,以免又勾起其心中悲痛。
“这二十年,苦了宛如娘儿俩了!“杨弘义长叹道。
杨延平与林红玉闻言,尚未说话,雁门关方向,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
“牧天豪又开始进攻了?“杨延平呼地站起身来。
“不像。没有战鼓的声音。“杨弘义也站起身来,凝神听了听,说道。
“父亲,我去看看。“杨延平道。
“嗯,一起去。“杨弘义说罢,抬腿便出了门。
“夫君,你和爹先去。我和秀儿随后就到。“林红玉也站起身来。
杨弘义与杨延平出了门,翻身上马,在杨忠和一众家将及亲卫的护卫下朝雁门奔去。
才行了不到一半路,迎面几骑飞速赶来。当先一人,正是常远。
杨弘义父子勒住坐骑,常远已赶制面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常远,敌军又开始进攻了?你为何不在城头指挥作战?”杨延定也跳下马来,问道。
“国公爷,侯爷,末将该死!”常远满面通红,护目含泪,说道。
“何事?”杨弘义扫了一眼随着常远而来的其余几骑,问道。
这几人,也如同常远一样,下马跪地,眼中含泪。
“国公爷……”常远哽咽道:“您还是和侯爷随末将一起上城头看吧!请国公爷和侯爷切勿动怒伤了身体!”
“昊儿出事了?”杨弘义心头猛地一沉,继而又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
“国公爷,世子平安无事。”常远道。
“到底怎么回事?”杨延平也被搞糊涂了。
“国公爷,侯爷,请随末将来!“常远说罢,站起身来,翻身上马,狠狠地抽了一鞭马屁股,朝着雁门关疾驰而去。
杨弘义和杨延平见状,心中更是困惑。
一定是出大事了!
否则,常远怎么会这么着急,甚至骑行在自己二人前面?
不敢怠慢,杨延平也赶紧再度上马,与杨弘义一起,跟在常远身后朝雁门的方向疾驰。
歇息之所离雁门关本来就不过一里地的距离,方才又已行了一段路,几人这一疾驰,几乎是顷刻之间就来到了雁门关下。
杨弘义父子沿着石阶而上,沿途所见的守军将士,尽皆满面愤怒。而且,他们看向杨弘义父子的眼神之中,都有些担忧。
顾不得多想,杨弘义当先登上城头,宁不缺和杨昊同时迎了上来。
“国公爷,这些杂碎……“宁不缺也有些哽咽。
“爷爷,您请勿怒!此事孙儿自有计较。“杨昊伸手拉住杨弘义的手,低声说道。
杨弘义嗯了一声,走至城墙边,举目望去,只见联军又已在数十丈远处摆开阵型。
只是,这一次,联军摆出的更像是一个防守阵型。
杨弘义再朝远处看去,身体不由得微微一晃。
联军前锋步兵方阵后方的一块空地上,摆着一辆大车。
整整齐齐的方阵丛中,这块空地和这俩大车,显得尤为显眼。
大车之上,立着一块墓碑。
墓碑上,无字。
墓碑旁,插着一根长矛。
长矛上,挂着两截铁枪。
年年凭吊,而且月余前才刚刚又去祭奠了一次,杨弘义太清楚了,那块墓碑和那两截铁枪是什么。
对方竟然刨开了杨延定的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