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有点儿小权的开封县令知府,方便行事。
至于最后能不能心随所愿,她只想说,尽吾志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
她愿无悔,不愿无助。
也不知是不是上个世界她让朱祁钰读宋史读的太频繁了,所以冥冥之中她就来了这个时空。
毫不夸张的说,对宋史,朱祁钰滚瓜烂熟。
“父亲,孙氏,孙氏生了。”
“母子平安。”
半掩的书房门被从外推开,来人身材修长挺拔,相貌堂堂,丰神俊朗。
乍一看,有几分读书人的风雅书卷气。
可再细细一看,这份书卷气下深藏的是武人的凌厉。
那双眼睛,如夜空寒星。
说话间,隐隐能见千丈凌云气。
一听来人的称呼,荪歌就知晓了对方的身份。
辛文郁。
辛赞那个英年早逝的儿子。
“这般失态。”荪歌声音不悲不喜,淡淡道。
说实在的,要不是为了维持辛赞一贯威严庄重的形象,她早就化身峨眉山的猴子,连蹦带跳去看看她千古留名的大孙子了。
辛文郁早已经习惯了自家父亲这副永远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丝毫没有被训斥的不满。
“父亲,儿子知错。”
身处金人统治的沦陷区,父亲以日渐苍老的身躯撑着整个家,唯有谨慎小心才能护着家人活下去。
荪歌微微颔首,不再揪着不放。
辛文郁的视线落在那张已经被晕染的有些不像话的宣纸上。
弃疾?
看来父亲落笔前后的心绪都不太平静。
辛文郁低头,脸上洋溢的笑容微敛“这就是父亲起的名字吗?”
“弃疾,弃疾。”
“甚好。”
“父亲,弃疾定能承袭你我的意志,像千年前的冠军侯霍去病,封狼居胥饮马瀚海,驰骋疆场,揭竿抗金,保家卫国,恢复中原。”
辛文郁的声音低沉又坚定。
如今,距离北宋覆亡已经过去十三年了。
十三年前,他还是个稚子。
对家国大义尚且懵懵懂懂的年纪,就早早的见识了国破家亡烽烟遍地。
那些烽烟和哀鸿,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后在父亲多年的教导下,那颗种子生根发芽。
身在金国占领地,不忘家国。
所以,弃疾二字的含义,他一眼便明了。
弃疾二字,从不仅仅是无病无灾,安然无忧。
荪歌抬眸定定的看向便宜大儿子,这也算是父子同心协力,再加上刚出生只会哇哇哭的辛弃疾,那就是祖孙三代的夙愿了。
“万里关山思报国,毕生敬仰冠军侯。”
“既然吾儿明父心志,大孙子的名儿就定了弃疾二字。”
“辛弃疾。”
“你我再努把力,给弃疾多积攒些底蕴,弃疾必然能戎马安天下。”
不过,辛文郁最应该努把力的事情,是努力多活几年吧?
正值盛年,就撒手人寰。
辛文郁一死,其妻孙氏就紧随其后,地下相伴。
留下辛赞一个知天命年纪的老头儿带着大孙子,苦苦挣扎,还不忘积蓄力量报效大宋。
“父亲所言在理。”
“儿子无异议。”
荪歌抿抿唇,神情犹豫,话到唇边又几度咽下。
“文郁,近来可请医师诊过脉?”
不怪她杞人忧天,实在是史书上翻找不到辛文郁的准确死因。
倒是后世有影视作品猜测辛文郁带领族人偷偷练兵,后被金兵发现,残忍杀死。
也有说,金兵闯入历城烧杀劫掠,辛文郁率众家丁力抗金寇,掩护父亲辛赞与儿子辛弃疾远遁,不幸身陨。
对于这样的猜测,她觉得站不住脚。
倘若事实当真如此,金廷又怎么容忍辛赞继续知开封府,辛弃疾又怎么会乡试高中连续两次入燕京。
金人野蛮归野蛮,残暴归残暴,就算是她带着偏见,也实在做不到昧着良心说金人蠢到这种地步。
如果金人都这么蠢了,那大宋数代帝王连金人都招架不住,该算什么?
与其去相信这种站不住脚全凭喜好的猜测,倒不如细细关心下辛文郁的身体。
早发现,早治疗。
就看着辛文郁这威武霸气的身材,还有这一点就透的脑子,假以时日,势力发展起来,领兵打仗,也会是一员悍将。
死什么死,先完成理想再死。
祖孙三代的理想夙愿都压在辛弃疾身上,好意思吗?
辛文郁茫然的皱皱眉,不解道“父亲,儿子每餐都能用三碗饭,骑马挥槊不在话下。”
“还是说,父亲身体近来有不适?”
荪歌:别咒她。
她身体好得很。
就算按辛赞的寿命算,也能活到将辛弃疾养大成人,熬过古稀。
最重要的是,她隐隐有种感觉,寿命那道屏障对她的束缚远远不如以前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扫清倭寇千秋之功的原因。
所以,这个世界,他可能成为一个老而不死的百岁老人。
“为父身子一切都好。”荪歌摆摆手,继续道“只是为父近日听闻一则消息,心忧不已。”
“为父辖内,有一青年,平日强壮健康,却突然暴毙。”
“许是为父年纪大了,就有些杞人忧天了。”
辛文郁闻弦音而知雅意“父亲莫忧,过几日,儿臣就寻医师入府,为府上老小家眷诊脉”
荪歌满意的点点头。
有一说一,辛赞是会培养人的。
辛赞是北宋末年的进士,虽不会事农桑,不通生意经营,但,文武双全。
文中进士。
武精骑射。
培养的儿孙,也是顶呱呱。
先不管英年早逝的辛文郁,就看辛弃疾。
那简直就是六边形战士,又是在江西一带招募敢死队平茶寇,又是在任职湖南时,靠一手百步穿杨震慑乡绅豪强,建立飞虎军。
只有想不到,没有辛弃疾做不到。
至于词上的成就,就无需她赘述了。
太出名,家喻户晓。
“为父现在可否能去看弃疾了?”
荪歌眼睛亮晶晶的,跃跃欲试。
她如今是男儿身,总得顾及一下和儿媳妇儿之间的人言可畏。
想到新生的儿子,辛文郁又笑开了花儿“能,当然能。”
“弃疾已经被收拾干净了,抱下去哄了。”
“父亲,现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