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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白鹄掠海隐世修(4k)
    “如今时节还不是海产最肥美的时候,可咱们应着神宵宗的差事,便需得尽心尽力,寻常时做得好了可能没甚么善处,但若是做的差了,万一哪天得罪了哪个管事,可能便要断了生计之路。

    再者说来,神宵宗是甚么人家?你不至于不清楚,这一宗里十人得有七八人修的是雷法,别处里斗斗嘴骂两句的事儿,落到他们身上,兴许就是一道法雷砸落下来。

    你是董衡他表兄亲自玉简传讯介绍来的人,我才将这些要紧事情说与你听,不敢说是能救命的话,却能教你少走些弯路!

    听说你受神宵宗雇佣前,还在丹河谷那边待过两天?”

    青石铺就的海堤上,楚维阳身负长剑,清瘦的身形在海风中愈显得摇曳不定,面颊仍旧清瘦瞧不见血色,可或许是每天中生活稳定安宁了下来,那原本空洞麻木的眼眸之中,已有着灵光偶然间一闪而逝,显得心神精力逐渐充沛。

    此时间,他正落后半步,与一个身形矮胖的中年道人行走在海堤后面的宽阔青石板路上。

    闻听道人所问,楚维阳腼腆的笑着,点了点头。

    “是的,罗师兄,本来打听着,丹河谷那边给的报酬最高,要的人也最多,当时脑子一热便径直去了,可谁能想到,丹河谷的管事们那双眼睛最是厉害,一天做下来,人家挑挑拣拣,剩在手里的几无甚么好东西可言了。”

    闻言,那罗道人亦是朗声笑着。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想丹河谷的修士们修行的都是甚么道法?这天底下岂有宝材能逃得脱丹修的眼睛?你一个修行火法丹道的人,最该晓得这个道理才是,想着他们挑剩下的还有好东西,不如想今晚有百花楼的姐儿自荐枕席,给暖床呢!”

    话说到最后,罗道人几乎笑的看不见了眼睛。

    另一重讥诮的笑意亦是从心神之中回响开来。

    因是,原地里楚维阳刚刚想露出附和的笑容来,可嘴角一咧,笑容却愈见勉强。

    “而神宵宗的好处便在这里了,除却几位偶尔贪口腹之欲的道爷,剩下只有寥寥几种关乎他们修行法门的顶尖妖兽宝材,是神宵宗管事们每日最在意的,余下的,都能算是咱们自己的收获。

    譬如说这会儿时节,有一种白鳞妖鱼,就甚是重要,那鱼眼取了,能够教神宵宗修士以秘法修炼某种瞳术,便是寻常服用了,也有明目的效果。所以你我便需要多在意这白鳞妖鱼。

    寻常见到的时候,那一尾鱼不过是寻常人巴掌大小,少有能长到一臂长短的,海潮里狂风浪涌又是捉摸不定,这妖鱼灵动迅捷,捉不到还是一回事儿,最怕的反而是杀了雨,也伤了那对鱼眼睛!

    莫说是打成肉泥的损伤,只是被你我法力沾染了去,甚至是被白鳞鱼自身的血液妖气浸泡,都算是污染,内里效用便要折去大半,但倘若是那双鱼眼保存极好,管事们甚至另有赏赐!”

    这边,罗道人的话音刚刚落下,还没等他继续说下去,原地里,楚维阳的脚步忽地一顿。

    心神之中,有淳于芷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响起。

    几乎是同一时间,楚维阳一心二用,左手微微回扣,虚虚罩在心口上,手指撩拨间捏成剑指,作势往里扎!

    与此同时,楚维阳的右手高高扬起,捏成小宗师法印,掌心朝外,面对着浩渺大海,便是掌印推出!

    元炁法力裹在五脏脉轮之中兜转,中丹田内,蟾宫降翠火,化在元炁法力之中愈演愈烈,又以楚维阳念头为束缚,以观想在心神之中的《五凤引凰南明咒》为指引。

    翠玉火光随着楚维阳推出的掌印而显照于半悬空,下一瞬,焰光缭绕里,有鸟相悬空显照——

    双翼舒展,几如身横;脖颈细长,如雁如鹤!

    不是栩栩如生那样简单的外相变化!

    罗道人的惊诧之中,自然将这般手段法门瞧得真切,那分明是以秘法,攒簇出了法焰之中的灵韵,是真正灵动的火鸟外相!

    他只觉得那鸟相说不出道不明的威严无比,恍若是那身周的轮廓,天然便契合着某种玄奇与雅致,仿若生来便该这样不凡,甚至是更为不凡才是!

    罗道人受限于见识,只能看到这一步,但楚维阳却更为明白,他已经坚实的迈出了掌握《五凤引凰南明咒》的第一步!

    修此咒法第一境界,自然便是以法焰凝练五凤真形,从咒法中拆分出来,这便是需要循序渐进的五个步骤。

    依照淳于芷的记忆和指点,这凝炼五凤真形从易到难分别是——白鹄、青鸾、鸑鷟、鹓鶵、赤凤!

    若是在庭昌山中修行,便是这第一步,都需要一张潜藏在庭昌山道宫里的《五凤真形图》来辅佐修行,先将五凤的道韵烙印在信神之后,余下的才是折腾那法焰的事儿。

    但有着淳于芷的记忆与经验的传递,楚维阳几乎生生将这一步略过——他通过回观前世今生记忆,那闪瞬间的空无幻有之妙境,直接将显照出来的《五凤真形图》都烙印在了心神里面。

    纵然那真形图只被淳于芷记下来六七成,楚维阳留在心神中的,也不只是五凤道韵那么简单。

    如是,再尝试着修行《五凤引凰南明咒》,入门径这一步,便瓶颈全去,成了水磨工夫的事情。

    下一瞬,那翠玉白鹄火相真个在半悬空中以焰翅搅动着风雨,闪瞬间若利剑一般横空而去。

    那凌厉的破空声,几乎是白鹄尖利的鸣声!

    唰——!

    倏忽而去,疏忽而归!

    那电光石火之间,罗道人只见白鹄乘风兜转着,在海面上一触即收,等那火相飞至近前的时候,罗道人瞧的真切,只见那尖长的鸟喙正刺在一尾白鳞妖鱼的鱼身中,任由那焰火缭绕,虚实变化之间,却是楚维阳以法力精细的将妖鱼鱼身包裹着,犹存几分生机在,那一对鱼眼仍旧是明亮,闪烁着灵光。

    闪瞬间的变化,几乎教罗道人张着嘴,却说不出甚么别的话来。

    他看了楚维阳好几眼,直到楚维阳挥挥手,将那火相散去,然后好生将那尾白鳞妖鱼收拾好,罗道人这才往后退了半步,紧紧地站在楚维阳的身旁。

    “小兄弟,你便是这样修炼火法丹道的?早先言语里可真真是太过谦逊了些!只这样俊的手段,来日恐怕还需得靠着你来与神宵宗的管事们打交道了!”

    说到这里,罗道人亲切爽朗的笑了起来,也不再去看那尾珍贵的妖鱼,指着茫茫大海的方向,便朝着楚维阳倒豆子似的将诸般关隘尽数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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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当楚维阳乘着昏黄夜色,从后门里走进客栈,直直站在后厨门口的时候,曾经招待过楚维阳的客栈掌柜已经站在那儿,似是等待了楚维阳有一会儿时间了。

    离着远远地,便见楚维阳抬起手,将一枚乾坤囊打开,手腕几经翻落,便是十几筐海产被楚维阳卸在了后厨门口。

    掌柜的轻轻皱眉,似乎稍有些不满。

    “没想到你能找上董衡的门路,可是你这活计做的真真不如他们兄弟俩利索,这两日光是处理海鱼就比寻常耗费许多时间,你比起他们兄弟俩还总是晚到许久,也该给我个准话,他们兄弟俩出海几时回来?我也好看一看我这客栈生意哪天能好转过来!”

    闻言,楚维阳咧咧嘴只是笑,紧接着便摇了摇头。

    “掌柜的,我一不会掐,二不会算,哪儿晓得董哥他们出海几时能回来,只是一日见不着他们,这活计我就得替着一日,平日里打两份工,有甚么办法?且偷着乐吧,我一不要炼金二不要灵石,只需你顺手给我做锅饭,多么大的便宜?你还拉着脸不想占?”

    瞧见楚维阳话说得促狭,掌柜的这才兜不住面皮,只是伸手往一旁的柴房一指。

    “且等着罢,先得顾前边的食客,做好你的饭,还要一会儿。”

    楚维阳点点头,随即便折身,仍背着剑,往柴房走去。

    “好说,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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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几乎近了深夜,楚维阳已经等得前院里没了多少人声,这才见一众伙房的帮厨一字排着往柴房里走,人人都端着仨盘俩碗,只眨眼的功夫,便摆满了楚维阳面前宽大的桌子。

    一直又到这群人全都撤出去,楚维阳才又见那掌柜的提着壶酒走进柴房里来。

    原地里,楚维阳没有动筷子,他反而指了指桌子的正中央。

    最宽大的鱼盘里面,一尾手臂长,大腿粗的肥厚海鱼,被好生炮制过之后,摆在了楚维阳的面前,鲜艳的酱汁浇灌下,是鱼肉原本的肥美与晶莹剔透。

    可是楚维阳已不再是初来乍到的人,他认得出这尾鱼,他甚至能够回想起来,这尾鱼是甚么时候在哪里杀的,当时白鹄的鸟喙在闪瞬间贯穿鱼身的时候,又有多少的妖兽血煞被炼化入火灵里面。

    这是一尾极珍贵的妖鱼,属于楚维阳杀得了,却吃不起的。

    “掌柜的,这……是甚么意思?”

    那干瘦的老头只是呵呵笑着,往前走了两步,坐在了楚维阳的对面,这才开口道。

    “我不再问你董衡他们兄弟俩出海的事儿了,爱哪天回来就哪天回来罢!有你每天来供货,麻烦是麻烦了些,可海产品质极佳,时不时地还能有妖鱼卖,我这生意其实是越来越好的,只是你能认识董衡,便该知道,头回见面那天,我是得罪了你的,这件事儿说不透,我心里不踏实。

    这盘鱼算是我这个糟老头子的赔罪了,你若是想要,以后也还有,只是想要了一了之前的干系,街头算卦的王二,冬里给我批过命,盘算过周天,说是我若没有别的进境,只剩十二三年的寿数,老头子无儿无女,也就只这十二三年的盼头,我不想在我这儿,砸了王二的招牌。

    能看出来,你是有来历的人,没想过问,也不敢问,只是想着讨饶,抹过去之前的事儿,这壶酒也送你,暖暖身子。”

    闻言,楚维阳又深深地看了掌柜的一眼,随即拨动起筷子来,大嚼大咽里边,楚维阳偏还能极有频率的开着口,不算含混的和掌柜说着话。

    “掌柜的,甭想那些有的没的,甚么来历?咱们第二回见面,我便与你说过了,我来历就是你想的那般,随师父姓,名唤马乾元,也就是因为这名字,在玉髓河边跟剑宗的人起了矛盾,这才不得已,往海边道城避祸来的,我躲藏还来不及,哪里会再生出些事端来!

    十二三年就十二三年,说不得你死那一天,还是我来后厨送海货!都不晓得明天下不下雨的人,甭琢磨十二三年后边的事情了,但你想说透,我便也与你说透,妖鱼谁都想吃,你也不用天天放血,我想吃的时候,自会多带一尾鱼来,你们以后只要不嫌麻烦就好。

    至于酒……我身子骨差,只剩了脑子尚算清醒这一个优点,还是不喝的好。”

    说罢时,偌大的木桌上,风卷残云一样,再看去时,几乎已无半点残羹剩饭,尽都进了那胃囊丹鼎里面。

    等掌柜的再抬头看时,楚维阳已经拿块碎布抹着嘴角,施施然站起身来,步伐散漫的便要往外走。

    因是,掌柜的忽地又开口挽留。

    “天色这样晚了,不在客栈里住一宿?”

    回应掌柜的,是楚维阳头也不回的摆手。

    “谢过掌柜的了,临走的时候,董哥他们兄弟俩嘱咐过,另教我帮忙照看他们俩的宅院,受人所托的事情,一天都耽搁不得呢!”

    话说完的时候,楚维阳的身影早已经走出了院外,消失在夜幕的幽影中了。

    雾蒙蒙的长街上,远远地抬头看去,是城墙恍若庞然大物的宏伟轮廓,路愈偏僻,愈发冷清起来,楚维阳将长剑提在手中,穿行过一层又一层的幽暗,不一会儿便见一处窄小的宅院浮现在了眼前。

    因是,楚维阳平稳的脚步,遂也有了几分的急切。

    “如今日子过的,连龙虎回元丹都跟不上顿了,不过人安稳起来,换了不一样的境遇,似乎也能影响修行的进境,五脏轮转,五炁蒸腾,许是心火激烈之外,尤有一重和谐境界……

    再有一阵子,许是半月二十天,我或许能窥见炼气期五层了!

    五层……这便过半了!这便……过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