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时,张有观的脸上几乎已经没有了多少的笑容。
他用有一种阴翳却也显得僵硬的表情看向楚维阳这里。
“道兄心中既然已经有了成见,那么贫道不论说甚么,都已然是无济于事了!可是……”
还没等张有观的话真正说罢,原地里,楚维阳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真正笃定的笑容来。
“哈!你真个只剩了筑基境界!”
话音落下时,随着楚维阳的手扬起的闪瞬间,磅礴的神念洞照四方,倏忽间,七十二道太阴雷篆凝练成符咒显化,以地煞之阵,将张有观的身形环绕在其中。
只电光石火之间,那些篆纹符咒回旋着,仿若是显化成了一道圆融无漏的戊己篆纹,以篆纹成符阵,以符阵成篆纹。
楚维阳甚至在其中兼具了地师一脉的手段!
该说的话他本就早已经说尽了,而随着张有观的反应,楚维阳的这些猜度也一一得到了印证,而面对着楚维阳最后所展露的不耐,张有观却宁愿选择嘴硬,继续与楚维阳分说些甚么,都不愿意率先出手夺得先声。【1】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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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说】
只此一念,楚维阳便彻底笃定,许是为了伪装的真实也好,许是还另有甚么不得已的苦衷,张有观的修为,真的桎梏在了筑基境界。
再有甚么高卓意蕴横压而成的混朦法力,筑基便只是筑基。
甚至,张有观要在自己既不熟悉的层面上,与楚维阳竭力缠斗!
漫天的符咒呼啸而过,呜咽的狂风声中,伴随着阴风与怒雷的交缠垂落,原地里张有观所显照的混朦法力,兀自在狂风中左右摇曳,愈显得黯淡无光。
这个人的身上有着太多的谜团,光怪陆离的纠缠在一起,但是楚维阳已经没有耐心一句句的去问了,只要真正将此獠擒下,拘了魂魄来,自有一番真相显照在楚维阳的心神之中。
而在楚维阳这般心念坚定下来的闪瞬间,当那磅礴的风雷声势被天心意蕴所笼罩,被楚维阳的杀念所贯穿的时候。
一道道玄雷打落,张有观艰难的在原地辗转腾挪着,脸色却愈发难看。
他能够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现如今与楚维阳在斗法所掌握手段上的差距,但是他却未曾料到,自己竟然还有失算的地方。
他像是不敢置信一样的看向楚维阳,感应着那徜徉在玄雷之中的天心雷法的意蕴,感应着楚维阳身上磅礴且不竭的浑厚法力。
“你怎么可能……只在你这般小小的年纪……这等微末的境界……”
一时间的惊诧,再加上楚维阳的手段愈发迅疾,那恍惚间的心神失守,却教张有观在惊惶之中,几乎一句完整的字句都无法说出。
轰——轰——轰——!
连绵的雷霆垂落,宝器发着哀鸣声被撕裂成凡铁,符咒迸溅着灵光崩溃成尘埃,宝篆腾跃着焰火燃烧成齑粉。
张有观的这一切手段,尽都做到了模拟一位寻常筑基境界修士的极高层次,但不是绝巅!不是极限!
那么在楚维阳这样能够在天骄道子之中定胜一十二场的人眼前,道与法上一丝一缕的差距,便足以分出胜负,决出生死!
又一道雷霆垂落,雷霆若玄龙一般,洞开了张有观酝酿出来的气机交织的节点,撕裂了张有观的法衣灵光,洞破血肉的那一闪顺,殷红的鲜血随着骨沫一同飞溅在半悬空中。
可愈是取得了这般的进境,愈是觉着只消再三两道玄雷,便足以教张有观这里形神俱灭,楚维阳便愈发惊惧且不安起来。
没有这样快的道理,也没有这样轻易的道理。
如今面前的张有观,与决死法坛上曾经教手过的张有观没有甚么分别。
他费了这么大的功夫,便只是为了引着自己来此地,然后死在自己的手里?
楚维阳想不明白,只觉得连张有观的生死本身,都被缠裹在了迷雾之中。
也正此时,许是洞见了楚维阳的心绪变化,原地里,原本神情阴翳的张有观,忽地一仰头,竟状若狷狂的放声大笑起来!
“你发现了?哈!你是不是又发现了!”
“老夫便知晓,你是那极其灵醒的人!你的心思之活络,才是真正远超筑基这一境界同代修士的!”
“也错非是你这般的心思之活络,老夫也不可能骗到你!”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善泳者溺于水!善泳者——溺于水!”
“我原本是想着等去攻伐火龙岛的时候再找上你的!彼时,一场乱战,到处尽都是兵荒马乱的,于那样的纷乱场景之中,死上個把人,实在是再轻易不过的事情!”
“可是,连老夫也未曾想到,你会那么快的取得了一十二场定胜,而在定胜之后,你所遴选的宝材竟然不全然是在雷法之中,更有着毒道灵丹!”
“你以为齐飞琼私底下送来便是天衣无缝的过程?可你大概不会想到,张都给齐飞琼交代这件事情的时候,正在与老夫宴饮!”
“当时,老夫便知道,事情要坏了!”
“依照你的灵醒,只在看到那毒道宝丹的时候,想来便能够发觉到老夫身上毒道法力的不谐。”
“老夫是向来不曾知晓这般低劣道法的关隘的,只晓得事出反常本就是妖孽所在,因着这一点发觉,你只会愈发疏远老夫,许是等到攻伐火龙岛的时候,你已有了完全的准备,教老夫无从下手。”
“所以不得已,老夫只好在第二日便找上你。”
“谁曾想,一步错,便步步错,自以为心思缜密的一番说法,竟教你又洞悉了破绽!”
“能在这样的境界里,将雷法做到这样的程度,又远远地出乎了老夫的预料!”
“潜藏法力气机,你是真个骗过了老夫,只这一点,换做是真个与你决死的同境界修士,十人中要有九人,在此处吃大亏!”
“善!大善!可惜了,依你的才情,若是早几年被老夫发觉,定是我雷宗门人!”
几乎是这句话落下的时候,楚维阳的面皮猛地一抖,紧接着,碧蓝灵光自他身周腾跃而起,倏忽间,便似是裹挟着楚维阳的身形,要往外直飞遁去。
是神宵宗范老!
可也就是在这一刻,原地里,张有观,或者说是神宵宗范老身上的气机却猛然间狂涨!
那不是修为的气机,也不是道与法的气机,而是神魂本源的气机!
挥挥手,散去掌心之中凝练的混朦法力,神宵宗范老一手探出,直接虚虚点在了楚维阳的某一道雷霆符咒上。
霎时间,楚维阳只觉得自己的道与法,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自己的掌控。
原地里诸符咒高悬,复被天心一念束缚在其中,霎时间一道玄雷劈落,便将缠裹在楚维阳身形上的遁光打散。
半悬空中,楚维阳身形一晃,便直直往地面上跌落而去,好在,血焰蒸腾的闪瞬,复又教楚维阳身形立定,只是失了遁逃之机,再看去时,四面八方,是七十二枚符咒将自己包裹在了正中。
再听闻去时,原地里,已无了张有观原本的声音,随着那磅礴无匹的神魂力量的显照,是神宵宗范老那熟悉的魂音笼罩在张有观的嗓音之上,听起来教人觉得熟悉,又显得陌生。
“嘿!天心雷法……”
“你太聪明了!聪明到老夫几乎没用更多的手段,只你自己便骗了你自己!”
“可是你的眼中,却只有老夫这个人,张有观这个人在你眼中的生死,不!这太狭隘了!”
“事实上,在你随着老夫出海的那一刻起,你便已经入老夫彀中!”
“你把生与死的外相看得太过重要了些!”
“一旦将某一事情看得太重,这人眼前便容易忽视全局,便容易看到那些旁人看不到的细节!”
“你以为缘何老夫要这样登岛?”
“一朝证就金丹境界失败,老夫几乎在闪瞬间葬送了最后的寿数,道与法看不到前路,气血不只一日更比一日颓靡,连道躯都在溃烂……”
“性与命相依存,连带着道心的震动,也让老夫的神魂一日更颓靡过一日!”
“在老夫万念俱灰的时候,因果感应,传承着太阴雷法的气机玉符碎裂……忽而老夫觉得,许是太阴雷法,也是一条通衢的路!”
“我有心气儿继续走下去,可缺的实则正是时间,实则正是另一条道途!”
“现在,你把这些都给了老夫!都送到了老夫的面前!”
话音落下时,那灼灼的明光自楚维阳的面前显照,几乎刺痛着楚维阳的双眸,教他再无法看清张有观的身形所在。
事实上,本也没有了身形。
范老那属于丹胎境界的神魂力量似乎酝酿着某种炁走丹阳的灼热意蕴,而在那样的意蕴展露的闪瞬间,便倏忽炙烤着张有观的身形,将道躯消融,化作了焰火之中的又一道薪柴,复支撑着范老那悬照在半空之中,洞照着大日明光的身形。
紧接着,范老的神形扬起了手来。
起先时,是天心雷法震动,紧接着,是七十二雷咒交织,最后,是楚维阳的雷霆寰宇共鸣!
下一瞬,范老的神形蹈空步虚而起,只一步,便踏在了那一道天心雷霆的意蕴之中。
于是,那璀璨的光华散去了,可在楚维阳的眼中,这一刻,范老的身形却又似是无垠庞大一般,将他的身形淹没。
下一瞬,范老的神形,显照在了楚维阳的泥丸宫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