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之祥被参,与他有关系的人也受到影响,最受影响的正是他那八岁大的小妻子!
临安城内右三厢昌乐坊荐桥巷的余府访客如云,热闹非凡。
余天锡是参与册立今上的大臣,深得圣宠,去年底进封为大宋的户部尚书(职事官),乃是从二品官,然后新年,官家又给他加恩,晋升为二品官的“特进”(文散官),可谓是大权在握。
他为人低调,平时少与人交往,公事之外,不接受访客上门。
但新年期间,他不能不近人情,别人上门,他还是得开门迎客。
外面街道上官一簇簇地来,力士们吃力地抬着各种各样的礼物,有如流水!
临安府的官差、厢军在忙着维持秩序,确保交通不被堵塞,可见余府访客之多!
能进门的皆是贵族、高官和鸿儒,由余府的男人们在前堂负责接待。
余府的亲戚们挤在后堂,陪着余天锡之母,官家赐封为“周国夫人”的余朱氏老夫人说话。
余府兴旺,除了一位小娘,人人红光满面,个个开开心心。
余十一娘眼中噙满泪水,因为亲戚们上门,当中有些官太太,说张家长李家短的,她从中听一些很不好的消息,那就是她的军汉丈夫孟七郎因为“事虏”被殿中侍御史参劾,停职反省,在家闭门思过,听闻他的后台也不支持他了,比如向来最支持他的陈贵谊相公都没吱声,他的上司们更是放弃了他,不保他了……
听到的消息让她阵阵心慌,即使夫家在过年前给她送来了双份的月例和过年的银子总共是三十两!说是夫家的惯例,还送来了丰厚的年货,表明夫家没有大变,但余十一娘依旧心慌不已。
她本来与外界的联系渠道很畅通,六哥哥余启水与孟七郎有生意往来,因此最宠她,她可以从六哥哥了解到外面的情况,然而去年底因爷爷升官,六哥哥奉了爷爷之命回乡祭祖,让余十一娘与外界联系遂断。【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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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
余十一娘年龄虽幼,已经懂事,知道她的命运已经与孟七郎紧密联系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真要是他出了事,要是退婚,余十一娘会觉得有种天崩的感觉,现在的幸福生活,将会与她无缘!
如今余十一娘过得惬意,日子充实,学习《女诫》和女红、琴棋书画不再是重点,她学习的内容与余家男丁一样无二,包括了四书五经、礼乐射御书数,还有兵法,她可以出外去骑马、射箭,学习刀剑拳法!
乐子很多,说出来,让她的小姐妹们羡慕不己,大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现在小姐妹们言语词调酸溜溜的,颇有点幸灾乐祸,让余十一娘愈加地心慌。
“不好了,不好了,十一娘,不好好了!”她的贴身小丫环琥珀一溜烟地冲进十一娘的闺房里,胡乱地叫嚷着。
琥珀只比十一娘大二岁,不够淡定,反倒是十一娘止住她道:“什么不好了?”
琥珀喘着气,说出她听壁角的消息道:“我听她们说起七郎在年前向官家呈上了贺岁的折子,还有贺礼,按照朝廷惯例,很快就会有官家的回赠,最迟不过年初三,现在是初五了,宫里都没有反应,听人说,很可能过了年,就会把七郎给解职锁拿,打入天牢了!”
“吓!”余十一娘只觉得喘不过气来,她细忖了一下道:“不行,我得救他,去求爷爷救他!”
于是她稍为梳妆打扮,叫琥珀去找爷爷在哪,琥珀说在前堂会客,于是余十一娘与琥珀就在前堂后面的走廊里待着等爷爷出来。
当天上午左等右等,都等到要用膳了,还不见爷爷出来,余十一娘又不敢走开,渐渐焦虑,只急得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好在这时,听到了阵阵爽朗的笑声,却是爷爷余天锡陪着一位好友大官出到走廊,看似留客,要去府内的小客厅一起用膳。
见此情况,余十一娘知道没有机会找爷,方待走开,不想余天锡眼利,一眼就见孙女儿尖尖的小脸显得楚楚可怜,抓着小手娟的手用力地绞着,余天锡何等老世,立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好友是相熟的,于是就让好友先去小客厅,他稍后再来。
“十一娘,到爷爷的书房来!”余天锡招呼道。
“好的,爷爷!”余十一娘赶快跟上。
不能让客人久待,余天锡行路是大步流星,余十一娘蹦蹦跳跳也跟得上,天足的好处显露无遗。
进了书房,余天锡的书房里尽是书,就连地上也堆满了书。
虽说当了户部尚书,但他并不擅权,而是放权,他只作最后的监督,平时有空就看书治学。
此乃他避祸之道也,他有册立官家之功,但情分越用越薄,倘若不识为臣之道,恃宠而骄,只怕祸不久矣。
余天锡让孙女坐下,开门见山地道:“乖孙女,你是听说你丈夫被弹劾,担心你丈夫被朝廷惩罚,所以想让爷爷帮他?”
“对!”余十一娘离座跪下求道:“请爷爷帮我家夫君!”
“起来,起来,他不会有事的!”余天锡让她坐回原位,想想后道:“以后还有可能遇到这样的事情,你要慢慢地适应,不要遇事紧张!”
“请爷爷指教!”余十一娘乖巧地道。
见孙女很懂事,余天锡老怀大慰,遂与她讲起来道:“在用人方面,其实有两种人朝廷是非用不可的。”
“什么人呢?”余十一娘问道
“一种人,就是小人,整天吹牛拍马,很会讨官家欢心的人,官家用他们,舒服啊。而另一种人……”余天锡说道,“另一种人就是有能力的人!”
“有能力的人,是我丈夫吗?”余十一娘问道
“不错,你丈夫很有实力啊!”余天锡不说别的,单说蒙古人发生的变化,以前是飞扬跋扈,让朝廷大丢面子,偏又无奈他们,待到孟之祥负责接待蒙古人,以武力慑服了蒙古人,让蒙古人乖得象老鼠遇到了猫。
“蒙古人天生野蛮,七郎偏偏能克制他们,洪舜俞还弹劾他,却不想将来蒙古人再来,难道要让朝廷大丢面子吗?”余天锡不以为然地道。
听得爷爷亲口说出自家夫君的能耐,余十一娘听得悠然神往,小女生都是崇拜大英雄的,恨不得立即嫁了给七郎!
“所以呢,这次你放下心来吧。以后,倘若再有这样的事,甚至我们不在你身边,你求不到其他人时,你要镇定自若,分析情况,找出对策,明白吗?”余天锡教导她道。
余十一娘坚定地道:“我会的!”
她告辞离开,望着她的背影,余天锡微微叹息。
他人老成精,已经看出他这个孙女婿不是那种肯屈居他人之下的人物,杀过皇帝的人岂是易与之辈,这些台谏一再辱他,将来他若得势,只怕他的反弹很猛烈!
将来孟七郎会走到何等地步,实在难以预料,只能尽力保护十一娘与他们的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