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西苑,碧水阁。
已是初夏,碧水阁外池塘荷花生长蓬蓬勃勃,待到初秋,将是满池荷花盛开,美景悦目。
阁内,孟家大娘子余十一娘正在批阅文件,旁边有二个女秘书给她打下手。
她批阅的文件正是四川的军政事务的诸多呈文!
随着临安府失陷,理宗皇帝被俘,如今孟之祥在四川已成割据之势,他不再向临安府报告事务,那是伪朝!
四川的大事小事,皆汇总到成都府制司(四川安抚制置使官署),哪怕以往朝廷才能决定的大事。
孟之祥立命安身的基础是他的武力值,因此多年来,他能支配的时间起码有一半用于练功,练习兵器、箭法、骑射和身体素质锻炼,常练不缀。
余下一半时间他要理军政、视察、泡妞等等,样样都少不得,认真去干,根本忙不过来。所以他抓大放小,主要管理军政大事,他成立了二个小班子,实际上也就是他的政事堂和枢密院,找来一些军政人才,负责为他草拟方案,由他拍板。
这里面存在问题是孟之祥时间确实太紧,有时处理得很不及时,影响到事务的处理。
但要把最后决定权分给别人,他又放心不下,给自己的儿子都不行。
如今贤妻来了,他就让贤妻负责,管理起四川军政事务来。
她对事务有决定权,除开特别重要的事务还要与孟之祥商量之外,其它事务,余十一娘一言而决!
孟之祥只对军队重大行动、主要财政支出和中高级军官的人事权不放权,其余军队小事务,余十一娘都能管。
她能行吗?
非常行,在临安府,余十一娘掌握着一家庞大的公司集团,做得生意兴隆,蒸蒸日上,财源滚滚而来。
如今接管四川军政事务,同样是头头是道,反映不差,她作出的决定,让军民官吏皆说好。
她手里拿着四川制司的印章还有孟之祥的私印,从容理政管军,上下悦服,就连四川路都转运使叶梦鼎也服从她的指示,滞留在成都的四川宣慰使姚希得也赞扬道:“孟家大娘子有进士之才,相公之能!”
她当初在李曾伯出兵前的劝谏让人意识到她见识并不差,如今她的能力更让人佩服。
搁以前,余十一娘牝鸡司晨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孟之祥根本不敢这么做,否则,别说朝廷治罪,叶梦鼎和四川官员们就能让他下不了台!
大家都看得很清楚,朝廷没了,孟之祥飞扬跋扈,无人可制,唯有顺之。
现在,余十一娘飞快地批阅文件,一份接一份,反倒是她的二个秘书手忙脚乱,有时还得她提醒她们处理分类归档,出附件作出补充说明。
在家内,她组织了一个精干的班子为她服务,悉数为女性,对外,她则垂帘听政!
就在这时,一位侍女进内禀道:“黎小娘子来了。”
余十一娘头也不抬地道:“让她进来!”
侍女出外通传,不一会儿,端庄秀丽的黎玉清入内,向余十一娘行礼道:“玉清见过大娘子!”
黎玉清的姿态非常恭敬,她很清楚面前的这位大娘子不仅仅漂亮,有才能,还手握外政和家内的大权,孟公爷对她无比信任,她的话,能够决定很多人的命运。
虽说大娘子从不轻易整人,但黎玉清不敢失礼。
余十一娘亲呢地道:“玉清来了,快快坐下!”
黎玉清坐下,但屁股只沾了一半,不敢大大咧咧,以免造成大娘子对她的印象失分。
余十一娘与她闲聊道:“你在秘书处参与事务,秘书处对你的反映很好,说你思维敏捷,计划周密,做事认真,说要留用你。”
黎玉清谦虚地道:“全靠处里的官人们支持与帮助,玉清才能够完成事务。”
“有才能就是有才能,你做得不错!”余十一娘说道。
她让秘书送一份卷宗资料给黎玉清看,她打开来,看着内容,让她表情渐斩凝重!
《来自秘密世界的报告》、《对成都府丰源商行的监视报告》、《雅州蒙山县县尉张某某的监视报告》、《乌韦部的情报分析》、《天水军秘密行动报告》……
《来自秘密世界的报告》的署名人是佚名,即作者不详,但里面写的内容,黎玉清觉得阵阵冷意。
内中写道““……情报这个行当,是非常孤独冷寂的。当然也有兄弟般的忠诚与友谊。可是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你总是孤立无援的。你得独自恪守机密,你的生活和工作的节奏总是处在极度的紧张状态中。”
”……处境相当不妙,我必须监视和调查被怀疑者身边的每一个人,还要从叛逃者的口供中寻找蛛丝马迹,其间还有很多矛盾疑团需要去辨析,更尴尬的是,当有些情报牵涉到自己的同事甚至上级时,对他们的调查就要冒很大的风险。我不是圣人,手中也没有尚方宝剑,在这种情况下,审问同事是一件很伤感情的事,一旦调查出错,就会造成难以弥补的裂痕。更可怕的是,如果对同事的调查暴露了,我会被所有的人孤立……或许,这就是我要付出的代价吧!“
”……没有结论,永远是徘徊在敌我之间,徘徊在确定与怀疑之间,哪怕我对情报有很强的洞察力,也由此识别出了很多敌特,但有些时候却毫无结果,只能将怀疑埋在心里。事实的真相也许将永远沉积在一系列错综复杂事件的底层,不为人所知……“
……
《对成都府丰源商行的监视报告》则写了某年某月某日开始,对丰源商行的过往人员,生意的监视情况,认为这个商行正是鞑子张柔派出来的敌特据点;
《雅州蒙山县县尉张某某的监视报告》则表明张某某被严密监视,他与境外部族有生意往来,收了部族送的小妾与贿赂,报告中判言张某某手控县里的民团武力,已不可靠,建议调动其位置或者直接抓起来!
《乌韦部的情报分析》则说明了位于大散关外的部族乌韦部首鼠两端,先与四川制司交好,接受了四川制司的管辖要求,然后又与鞑子勾结,两头吃,其部位于往北的要道上,近着大散关,情况不容忽视。
《天水军秘密行动报告》则列举了四川制司在天水军的多次秘密行动,历次行动中死伤的人数达到百人以上。
……
黎玉清一目十行地看过卷宗的十份资料,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似乎,她接触了一个不得了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