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庆海是个混蛋,但是这句话却颇有道理,刘海洋被堵得一句话说不出,额头上青筋直冒,眼睛瞪得像是要吃人,气急败坏大骂:“老东西,我看你是找死。”
不知为何,在场的男女老少约好一样,齐声指责说:“刘海洋,庆海说的没错,你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张庆海有些愕然,因为他从没被这么多人支持过,还以为是自己的魅力呢,脸上露出得意地笑来。
事实上,人们说完,眼神却都看向张汉东,都在看他的脸色,等他的反应。
张庆海可没这么大的脸。
得意之余,张庆海说继续:“没错,他刘海洋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把我们撵走之后,我没走远,就在墙角听他跟他妈闹,这个畜生一直说他妈不要脸,让他妈马上就死,可怜的刘寡妇裤子都没来得及穿就被逼去上吊,她的心这是被伤透了......”
很多人被这句话说的掉泪,刘寡妇不是什么好人,但有一点是毋容置疑的,她对孩子和家庭的爱和付出是无私的,谁想到苦了一辈子的苦命人,却被自己的儿子逼到去死。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千古名言永远适用于任何时期。
师范毕业的公办教师虽然收入不太高,但养家糊口是没有问题的,既然你不满母亲的为人,在自己已经成年有能力之后,可以不让母亲再做这行就好了,没有人喜欢作贱自己,一把年纪了还去操持那皮肉买卖。
可刘海洋没有,工作之后就很少回来,一边看不起亲妈想要远离,但是另一边却又不断朝母亲伸手,他离不开母亲用身体赚到的资助。
这次刘寡妇为了儿子的集资房,简直累断了腰,她拼死赚钱的方式,不仅不值得提倡,还被回来拿钱的儿子看不起,这种儿子简直就是人间败类。
派出所勘察发现刘寡妇的身体并没有被伤害的痕迹,指甲里虽然不干净,也只有污渍没有血肉和毛发,屋子里除了打碎了几个盘子和碗,并没有别的争斗痕迹。
死因勘察完毕,自杀,派出所便收队了。
更让大家愤怒的是,在确定刘寡妇是自杀,刘海洋放出来之后,他没回家直接消失了。
没错,他扔下惨死的母亲,跑了......
有人愤怒地说:“这简直就是个败类,青山叔,要我看应该到他单位去,让他身败名裂,这样的人不配当老师,他能教出什么样的学生?”
张青山和一帮老人却都否决了这个提议,刘寡妇选择自杀不去拖累孩子,如果毁掉她儿子的饭碗,这个女人非从棺材里爬出来不可。她情愿委屈自己都不想为难孩子。
刘家在后湖村只有一户,也没有人为刘寡妇出头,这个女人劳累了一辈子,才要享福的时候,自杀了。
村里人为刘寡妇操办了丧事,体面地把她送走,大家全是自愿帮忙,这情形让张汉东感觉到,这才是农村真实的情感,虽然平时矛盾重重,可到关键时刻,大家还是都会摒弃前嫌,互相帮助。
离开的时候,张青山带着村里的一帮体面人送行,张汉东让大家离开,众人都要看飞机起飞了再走。
忽然之间,张庆海不知道从哪里醉醺醺地跑来,大声嚷嚷说:“张汉东,我最后再问你一次,我到底是你爹?还是哪里钻出来的王八蛋?”
张青山替他回答说:“你又哪里喝了几口猫尿,过来撒什么酒疯?”
张庆海气呼呼说:“我看你比刘海洋没好多少,你就我这一个爹,多给点又穷不了你,你说我喜欢赌,赌能花多少钱,你真这么狠心不管亲爹?”
他永远没钱,只要他在的地方,话题永远是钱,跟大黑、彩凤如此,跟张汉东也是如此,在他的感觉里,家里所有的钱都应该在他手上由他支配,这才是一家之主该有的威风。
他认为张汉东有钱,就是给他爹一个金山都给的起。
张汉东厌恶至极,迈步上了飞机,张庆海在背后气得吱哇乱叫:“张汉东,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再走。"说着还作势要上来,被守在跟前的士兵挡住,这才乖乖站在下面继续大声喊骂。
燕子进仓前看了一眼父亲,抿着嘴低头走进去,她的恋父情结至此完结。
不顾相处几天,就幻灭了心中多有父亲的美好。
到京城小婉和王老头听他说了回乡的经过,都十分唏嘘,他们活了那么大岁数,刘寡妇的死也是奇闻,王老头笑呵呵问燕子说:“燕子同学,这次回家感觉如何?以后估计不想跟你爸过了吧?”
燕子表情十分不屑,张汉东说:“你这老头也是没出息,瞎逗小朋友做什么?小心她长大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老头说:“不会,燕子可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没这么小气,燕子,你说对不对。”
燕子从屋里探出头来说:“王大爷,你比我们村的碎嘴老太太话还要多呢。”
赵婆婆说:“燕子,小姑娘家说话要文静些,这次回去你的功课落下太多,接下来一定我要给你做强化训练,走吧。”
燕子听到学习就头疼,她从小时候成绩就不好,没少被赵婆婆批评,说她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老婆婆其实是不忍一个女孩子看到这些世间的丑陋,王老头说:“刘翠环是位女中豪杰,能在那样的时刻开店做生意,太不容易了,能靠自己供出个师范生,真不容易。”
张汉东摇头说:“她这样劳累一辈子没有意义,如果刘海洋不读那么多书,也不会那样对她,临了落到那么一个悲惨的死状。”
王老头说:“你不懂一个做母亲的人,如果能让刘翠环重来一次,她照样还会无怨无悔地这样做,在她心里从没想过自己,不管儿子怎么对她,她都无所谓。”
张汉东被老头说得愣神,确认老头是无心之语,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