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
许老爷子把一家子人都叫来了老宅吃饭。
挽着一双儿女的许三夫人一看到秦华和许知言,嘴碎的毛病说犯就犯,她讽刺两人,
“有些人啊,明明没有那个能力,偏要打脸充胖子。”
她颇为幸灾乐祸,“二嫂,听说你家言言这次闯了大祸,你们家得赔上千万?”
秦华脸色一黑。
许知言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她用力地攥紧手包,心里恨不得吞了三夫人。
三夫人就像是没看到两人那黑如墨汁般的脸,还在继续地含沙影射两人,
“你们啊,都给我听好了,谨记自己几斤几两,能自己吃下的东西,就去吃,吃不下去的,可别打脸充胖子,知道了吗?”
许萱萱见许知言和秦华的脸色越发越看,担心自家母亲惹火烧身,忙扯了扯三夫人的衣摆,“好了妈,走啦,爷爷和奶奶还在等着咱们呢。”
三夫人还想说什么,但是许萱萱对弟弟使了使眼色,姐弟俩一起将三夫人架走了。
秦华被三夫人气得不轻,她看着走在前面的一家三口,愤愤地跟许知言说,“迟早有一天,我定要把她这张贱嘴给撕了!”
许知言没有说话。
她何止是想要撕了许三夫人,她恨不得杀了她。
贱人,一天到晚就知道说她。
小时候就老爱把她是领养的挂在嘴边,讨厌得很。
许萱萱觉得自家母亲这张嘴,迟早有一天,要给她自己惹祸,她免不了要担忧,
“妈,您以后别老这样了,小心得罪人。”
三夫人没在怕的,“怕什么?她们自己做了这种丢人的事情,还不给人说了?”
许铭泽都看不下去了,直接怼三夫人,“您就少说话吧!”
“哦~”
三夫人不怕丈夫不怕女儿,唯独怕这个生的跟她有几分相似的儿子。
就很奇怪。
仿佛是一种血脉的压制。
只要许铭泽开口,三夫人立马从母老虎秒变家猫,乖顺得不行。
许是因为许知言最近闹的笑话,许老夫人待她也不似平日里那般的喜爱了。
在许知言跟她问好时,她只是笑容淡淡的颔了颔首,也没问她最近都学什么了。
许知言见此,用力抿了抿唇。
许大先生一家子人还没来。
所以大家都在等他们。
快七点的时候。
许淑宜一家三口才姗姗来迟。
许老爷子和许老夫人一看到三人,立马让大家入座开饭。
许淑宜坐下来,环视了一圈,没见着许简一,她不由问许振江和秦华夫妻俩,“二叔二婶,一一呢?她怎么没来啊?”
低头刚要喝汤的许振江听到许淑宜这话,抬眸朝许淑宜温声说,“她有事要忙,所以不过来了。”
“哦这样啊。”许淑宜低眸,眼底却掠过一丝幽光。
是有事在忙,还是另外有约?
想起那日看到的画面,许淑宜的心情就郁结。
她低头,心不在焉地喝汤。
许老爷子忽然发声,“我最近给言言物色了一个联姻对象,回头言言你去见一下。”
正在喝汤的许知言猛地抬起头来,“爷爷,我……”
还没等许知言的话说完,许老爷子便不容置喙地看着许知言,“这事我已经定下来了,你也收收心,没有那么本事,就不要去趟自己不擅长的区域。以后嫁给了钱公子,就乖乖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女孩子家家的,还是少抛头露面的好。”
许知言被许老爷子这话说的眼眶发红,她下意识看向秦华。
秦华低着头,没敢作声。
许知言又看许振江。
许振江低着头,心不在焉地喝着汤,似乎压根没有在听老爷子说话,更没注意到她在看他。
许知言见此,不由咬了咬唇。
“我知道了,爷爷。”
许知言自知现在的自己,没资格说不。
之前她风光,还可以跟老爷子婉转一二,可如今她闹了笑话,老爷子明摆着就是要定她去联姻了。
不行。
她才不要嫁给钱公子那样的风流公子哥,风流就算了,听说他还有怪癖。
她不能坐以待毙,拒绝不了,那她就破坏这桩婚事!
再不济,她就把许简一拉进来!
“妈,你帮我想想办法吧。我不想嫁给钱公子,我不要去联姻。”
回去的路上,许知言到底是没忍住,跟秦华诉起苦来。
若是平日里,秦华还有底气去跟老爷子辩驳一两句。
可许知言这回让她丟了大面子,她甚至已经没有可让秦华去跟老爷子驳回这桩婚事的资本。
秦华略微无奈地说,“这事是老爷子订下的,你就听老爷子的,去与那钱公子见一见。”
她安慰她,“说不定他还不一定看得上你呢。”
许知言模样长得不错,就是身材稍微逊色了一点。
钱公子是个好色之徒,对胸大的女人,更钟爱。
许知言比一马平川好那么一丢丢,喜欢胸大妹子的钱公子能不能看上她,还真不好说。
许知言,“……”
许知言都不知秦华是在贬低她还是在安慰她。
这话说的,好像她还不配被钱公子看上?
许知言没被安慰到,反而差点气死。
听了许知言和秦华的对话,许振江这得知许知言要被许老爷子送去联姻这个事情。
即便许振江得知了这个事情,他也很是爱莫能助。
许老爷子做的决定,就算是许振江,也没资格说不。
如果被联姻的人是许简一,许振江或许还有点勇气跟他老子叫一下板。
但是许知言……
许振江心累,不太想管这个事情。
许知言还有官司要打,还得赔上千万进去。
上千万对许家来说,不算什么大钱。
可对许振江来说,算是一笔大钱了。
他还在为这个事情发愁着。
何况许家的女儿都逃不掉联姻这个命运,包括许淑宜。
许振江就算为许知言出头,也仍旧改变不了什么。
除非她不要许家女儿这个身份,不然她就逃离不了联姻这个必经之路。
许知言要联姻的这个消息,许简一是通过许萱萱知道的。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许萱萱就爱上了跟许简一打许知言小报告的习惯。
之前许知言被秦华打还被赶出家门的事情,许萱萱回去之后,也发信息给许简一说了。
只是她并不知道,许简一早就知道了,而且还目睹了整个过程。
跟许简一说完许知言要联姻的事情,许萱萱还说,二堂姐,我觉得许知言一定不会乖乖去联姻的,你要小心她怂恿你爸妈,让你代她去联姻。
让她代替许知言去联姻?
秦华也不是干不出这种事情。
许简一回复许萱萱,谢谢提醒,我会注意,不会让她得逞的。
许萱萱发来一个可爱的表情包,而后又发来一大段文字,嘿嘿,二堂姐,你什么时候再来公司啊,我有几个朋友也想要你的签名,你能不能帮我再签几张啊。
许简一回许萱萱,我明天有空,我抽空去一趟吧。
许萱萱发了一个小人高兴到打滚的表情包过来,好咧,那我等你噢~
嗯。
许简一放下手机。
看着泳池里正在来回不停游动的靳寒舟,许简一微微抿了抿唇。
不知是不是错觉,许简一总觉得靳寒舟今晚有点怪怪的。
明明他之前在酒店的时候,还是和往常一般,给她夹菜,剥虾,可回来的路上,他却分外的沉默,一句话都没跟她说,而且一回来,就来游泳。
靳寒舟每天都会游泳半小时锻炼身体,但多半是早上的时候。
可今天回来后,他就忽然去换了泳裤,来游泳。
而且,已经游了半个多小时了。
他是怎么了吗?
许简一凝眉,心中很是不解。
直觉靳寒舟是在生气,但许简一想不通,靳寒舟到底在生什么气。
又是在生谁的气。
靳寒舟大概是游累了。
他从泳池里爬了起来。
许简一立马拿起浴袍,朝他走了过去。
走近时,许简一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了靳寒舟身上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
靳寒舟身材好,加上又穿着贴身的泳裤,那处太……突出了。
许简一不想注意都难。
“给。”
许简一眼睛看向远处,不敢正眼看他。
若是平日,看到她露出这般羞赧的表情,靳寒舟早就按耐不住调戏她,逗弄她了。
但他没有。
他抬手接过许简一递过来的浴袍披在身上。
“我先去洗澡。”
他揉了揉她的发顶,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先走了。
许简一看着靳寒舟挺拔硕长的身影,心口的位置,好似被蜜蜂蛰了一下。
这是两人交心之后,靳寒舟第一次让许简一看他的背影。
一时之间,许简一的心里很是复杂。
她不是傻子。
她能感觉得到靳寒舟确实是在生闷气,但她真的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
许简一深呼了一口气,心中告诉自己,每个人都会有情绪的时候。
靳寒舟也是人,自然也会有情绪的时候。
只是……
这阵子许简一都是被靳寒舟所珍视着,他忽然的冷淡,落差感太大,以至于,许简一有点不适应,心口一抽一抽的,有点揪疼。
在原地停留了片刻,许简一便快步跟上了靳寒舟。
靳寒舟很快就洗完澡出来了。
许简一看了他一眼。
他朝她扯了扯唇,似笑非笑的,跟着便催促她也去洗澡。
许简一点头。
去衣物间拿了睡裙,便进了浴室。
许简一沐浴完出来,见在床上并没有靳寒舟的身影,她不由朝室内厅房走去。
看着靠坐在沙发上,双手瘫在沙发背上,头往后仰,双眸紧闭,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靳寒舟,许简一放下擦拭头发的毛巾。
她走到靳寒舟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
许简一将身子靠进靳寒舟怀里,软声软气地问他,“你有心事?”
靳寒舟还是保持着仰着头,闭着眼的姿势,他甚至都没有把手搭在许简一的肩膀上。
许简一明显是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她不由仰头看向他。
靳寒舟仰着头,许简一压根看不清他此时什么表情。
许简一心里蓦地一揪,她将脸埋在靳寒舟的颈窝里,翁里翁气地说,
“靳寒舟,你有事就说出来,别藏心里,好吗?”
她没哥哥和绵绵心细,她猜不到他这是怎么了。
听到许简一这话的靳寒舟滚动喉头,声音带着几分隐忍地问她,“为什么骗我。”
许简一蓦地一怔。
靳寒舟睁开眼。
他低眸,双眸带着丝丝血丝地看向许简一,“大魔王是谁?”
他的情绪仿佛压抑到了,再也无法压制,继而不受控制地朝她散发着薄怒,“为什么要骗我说,他是孟芊芊。”
许简一没想到靳寒舟竟然看到了她给陆箫的备注名。
不等她开口,靳寒舟抬手捏了捏山根,满是自嘲地说,“是我不能知道?还是我不配知道他是谁?”
他自嘲的语气宛如一根针扎在许简一的心上,许简一摇头,“不是这样的。”
许简一翻身跪坐在靳寒舟的身上,双手捧着他的脸颊说,“我没觉得你不配知道。我隐瞒你,只是怕你吃醋,我没想那么多。”
她慌乱无措地跟他解释,“他是我养兄的朋友,平日里跟我联系的不多……”
他在意的根本不是大魔王是谁,他在意的是许简一骗他。
“我不喜欢别人骗我。”靳寒舟眼睛发红地看着许简一,“程女士以前骗我说,等我画完画,她就会带我去游乐场玩,可她食言了,她一次都没带我去过。”
即便长大以后靳寒舟知道程女士食言于他,是因为她生病了。
可小的时候,靳寒舟又怎么懂这些呢。
他只知道,他的妈妈是个骗子。
她说好要带他去游乐场的,可她却没有带他去。
不仅程女士食言过跟靳寒舟的约定。
靳风也食言过。
靳风曾经答应要给靳寒舟过生日,但他因为一个重要的合同,鸽了靳寒舟。
从那以后,靳寒舟便很讨厌人欺骗他。
明明靳寒舟语气很平静,甚至无一丝怨怼,好似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可许简一却心疼得要命。
许简一难过地将额头抵在靳寒舟的下巴上,内疚地跟他道歉,“对不起……”
“我讨厌别人骗我,善意的谎言,也不行。”
靳寒舟抬手抱住许简一,抱得很用力,“以后都不要骗我了。”
许简一抱紧他,“好,以后都不骗你了。”
然而后来的靳寒舟却特别希望许简一能撒谎骗他……
因为有时候,谎话比真话好听多了。
程女士这边。
她和穆良缘在吃过饭后,并没有立马回家。
穆良缘怕她太早回去一个人待着会孤单,便带着她去了市区最高的山顶,赏了一会儿夜景。
看着漫天星辰,穆良缘偏头问程锦绣,“要不要来我公司给我打下手,打发打发时间?”
正在赏星星的程锦绣忽然听到穆良缘的这话,愣了好一会儿,“啊?”
程锦绣是名副其实的富贵命。
她活了四十六岁,就没有自己攒过一分钱。
前二十年,程将军在养她。
后二十六年,靳家在养她。
程锦绣根本不知道上班要做什么。
她就像是古时候富贵人家的千金一般。
没出嫁时,大门不出,每天宅在家里,学习琴棋书画,培养气质。
出嫁后,她更是极少出去抛头露面。
身为千亿集团总裁的妻子,程锦绣每天只要坐在那,就有人伺候她吃喝拉撒。
都说有得便有失,大概是程锦绣的命太富贵了。
所以她的感情之路才会如此坎坷吧。
穆良缘说,“你太闲了,人太闲容易生病。如今你也不是靳夫人,不必再守那什么豪门礼数,多出来见见世界,你会发现,这个世界,比你平日里看到的有趣多了。”
程锦绣会得抑郁症,跟她的富贵命也有很大的关系。
人过得太顺意,没经历过什么挫折,心灵就会比较脆弱。
以至于一个靳风,就叫她把自己折腾得去了半条命。
“我什么都不懂。”
程锦绣有点心动,她确实太闲了,有时候闲得她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尤其深夜醒来的时候,特别的孤独。
可是她没上过班,什么都不懂。
“只是给你找点事情打发打发时间,没真让你干活。”穆良缘无奈一笑,“我怎敢让我们的大小姐真的干活啊?”他也不可能舍得。
他的大小姐就该一直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都不用做。
她光是站在那,就可以了。
身份的高贵让程锦绣在面对穆良缘的调侃时,并没有觉得有哪儿不妥,她问穆良缘,“不会给你找麻烦吗?”
程锦绣知道自己有多职场小白,就算她身份再高贵,也是没有人肯要她的。
毕竟大家都是来干活的,不是来伺候祖宗的。
她去上班,在别人看来,是去捣乱的。
“能让大小姐给我找麻烦,是良缘的荣幸。”穆良缘满是宠溺地看着她,眼底好似有万千星辰,“再说了,有我在呢,怕什么。”
“那我去试试?”程锦绣也想去试试上班是一种什么体验。
穆良缘歪头,很是爽朗的一笑,“来吧。”
程锦绣被他的笑意感染,也跟着勾唇一笑,“好。”
穆良缘看着程锦绣那一抹迷人的笑容,眸色一下子暗了下来。
他俯身,慢慢地朝程锦绣靠了过去。
他们此时就站在围栏边上。
两人肩比肩靠着,手都扶着围栏。
穆良缘一米九,程锦绣也不矮,她一米六七,加上穿着高跟鞋,两人相差的不算多。
穆良缘低头,还是很轻易的,就能亲到程锦绣的。
看着穆良缘逐渐逼近的脸庞,程锦绣眼珠子无措地转动,手不自觉地握紧围栏的扶手。
程锦绣和靳风,是日久生情,再见,已然爱得深入骨髓。
在面对靳风的时候,程锦绣几乎很少会心跳加速,她更多的是再见心上人的喜悦。
加上两人重逢后的相处不算多。
婚后的第一年,都是程锦绣在讨好靳风,关系好不容易回温,他们就被靳老爷子一碗汤药给关在了一起。
虽然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可暧昧的过程,程锦绣是一点都没感受过的。
毕竟他们刚发生关系,还没来得及暧昧,陈云香就回国了。
男女之间,其实是没确定关系和心意的那个阶段,最容易惹人心跳加速。
没明确的感情,加上不经意的肢体碰触,都会引起强烈的反应。
程锦绣不知自己对穆良缘是一种什么感觉,但她知道自己是不讨厌他的。
眼看穆良缘的脸越来越近,程锦绣握着扶手的手紧张到指节泛白。
她还在纠结到底是躲还是不躲好。
躲——会不会尴尬?
可是不躲……
程锦绣总觉得太快了。
她不是很能接受。
穆良缘到底是没有吻下去。
他抬手将程锦绣滑落臂弯的披风往上拉了拉,然后说,“夜深了,走吧,送你回去了。”
“嗯。”
见穆良缘没有吻下来,程锦绣蓦地松了一口气,还是太快了。
不过她脸颊的热度和过快的心跳却迟迟没有平复。
直到车子在程锦绣公寓大楼门前停下时,她脸颊都还有点烫,心跳也有点快。
将车子停稳,穆良缘绕到副驾,将车门打开。
程锦绣弯身从里面出来。
穆良缘将车门关上,面朝她挥了挥手,“早点睡,明早我来接你去上班。”
程锦绣点头,“好。”
“走了。”
穆良缘绕回驾驶座上去拉开车门,弯身坐了进去。
程锦绣跟他挥手,穆良缘让她赶紧上去,“不用送我。”
程锦绣应了声好,便转身往公寓大楼走去。
穆良缘见她往公寓大楼走去,这才启动车子,驶离原地。
车子消失不见后。
大厦对面的马路上。
一辆隐秘在夜色下的迈巴赫车上忽然下来了一个人。
男人流星大步地朝程锦绣走了过去,跟着,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良缘,怎——怎么是你。”程锦绣以为是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