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姐无情归无情,却还是把林念禾从地上拽了起来。
她随手接过林念禾手里的板砖往院外扔,还纳闷儿询问:“你从哪儿摸来的砖头?”
“砖嘛,自来处来,到去处去……”
林念禾的话音还没落下,院外传来一阵乒乓声。
林念禾:“岚姐,你是不是砸着人了?”
温岚:“这……咋办?”
“出去看看, 要是半死的话,就再补一下!”
或许是真怕林念禾会跳出来补刀,院外的人立即出声:“没事、没事!没砸到。”
贺爱民有些狼狈的拄着拐杖从墙后转出,看着林念禾和温岚,他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的说:“东西别乱扔。”
林念禾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贺叔, 您怎么跑来了?”
贺爱民瞪了她一眼:“还能为啥?我闲着没事儿出来遛弯!”
他能为了什么?
还不是不放心这俩丫头……
林念禾笑着迎过去,扶着他的胳膊问:“没伤到您吧?”
贺爱民挥了挥手:“没事,那啥,你俩的话我都听到了,可是这钱……”
“等彩兰长大了自己还温老师就好。”林念禾说着,侧头看向温岚。
温岚出来就没带钱,她认真点点头:“对,等以后让彩兰还就行。”她琢磨着,回去先给禾子十四块钱,剩下的发了补贴再给她。
温岚就没想着这钱能还回到她手里,沈家是何模样她看到了,一个女人拉扯三个孩子,吃饱都做不到,更别提还钱了。
她想着,给出去的就算白给了吧, 她还有一双手, 可以挣回来。
可林念禾却一本正经的跟沈彩兰说了前因后果解决方式, 还让小姑娘给温岚写了张借条。
温岚茫然的看着林念禾,很不理解。
林念禾没理她,拉着沈彩兰的手说:“彩兰, 好好读书, 难一时不怕,都会过去的。”
沈彩兰抿着唇,含着眼泪用力点头:“嗯,我知道了。”
“以后再有什么困难先找老师。”林念禾又说,“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种的,老师可以帮伱一起想办法。”
“嗯。”
林念禾替她擦了擦眼泪,起身去看沈彩兰母亲的状况。
她的脸色好了些,但头上的伤口依旧骇人。
林念禾看向温岚:“岚姐,送彩兰娘去卫生所吧,她这伤必须得好好处理,已经感染了。”
沈彩兰眼巴巴的看着林念禾,支吾着小声说:“庄大夫说打完针就能好了……”
林念禾皱眉,下意识的说:“那个庸医?”
九里大队的赤脚大夫就一个,此人姓庄,从业短短几年便先后坑了赵会计和牛大爷。
很显然,林念禾当初的一顿揍没把他打清醒,还敢出来坑蒙拐骗。
沈彩兰点点头:“就是庄大夫给打的针,他说我娘伤得重,用了多的药, 要了两块钱……”
林念禾已经不在意多少钱的问题了。
她没记错的话, 这会儿最常用的抗生素是庆大霉素,这种有耳毒性的药,救了一代人,也聋了一代人。
林念禾面色微变,她没与任何人解释,直接侧身上炕,拉过彩兰娘的手,拔针。
玻璃瓶里的液体还剩下一半,林念禾替彩兰娘按着手背,对温岚说:“岚姐,快,送彩兰娘去卫生所,彩兰你去问问庄大夫他给你娘打的是不是庆大霉素,快,跑着去!”
沈彩兰不明就里,但眼前的是刚刚救了他们家的老师,她立即跑了出去,没有丝毫犹豫。
贺爱民站在门边听了个完全,他说:“林老师,彩兰娘这样咋去卫生所?庄大夫也还行,平时乡亲们有个大病小灾的,他给打一针就好了。”
“贺叔,小病小灾没必要打针,打吊瓶不是好事儿。”林念禾微皱着眉头,语气很严肃,“消炎药用多了对身体没好处,尤其有的药……”
林念禾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还是盼着点儿彩兰娘好吧,毕竟不是所有人用了庆大霉素都会导致耳聋,而且她被注射的药也未必是庆大霉素。
正这时,温岚推着自行车来了,她说:“禾子,让彩兰娘坐横梁,你拿绳子把她绑我身上,坐后座我怕她摔了。”
“行。”
林念禾让开地方,温岚直接把彩兰娘抱了出去。
彩兰娘被折腾得恢复了些神智,她勉强睁了睁眼,还没看清抱自己的人是谁,就再一次沉沉的睡去了。
她们刚把彩兰娘固定好,沈彩兰就跑回来了。
小姑娘跑得脸蛋通红,她喘着粗气说:“是、是庆、庆大霉素……庄、庄……说……他给我娘用、用了四、四支药……”
林念禾感觉眼前发黑,她问:“彩兰,你娘是什么时候伤的?怎么伤的?”
沈彩兰看看她,又看看温岚,说:“林老师,我和温老师一起去卫生所吧,这些天都是我照顾我娘的,我知道。”
林念禾看她这般模样,心知就算她这会儿不同意,这孩子恐怕也得自己走去镇上。
她点头,把沈彩兰抱上后座,往温岚兜里塞了二十块钱和几张粮票:“岚姐,你跟着照顾点儿吧,我先回去告诉吴校长一声。”
“行,天快黑了你不用来,晚上我陪着彩兰。”
温岚说完,脚下一使劲儿,载着沈彩兰娘俩走了。
沈彩兰在后座上朝弟弟喊:“大明你看好小弟,别乱跑!”
林念禾这才想起来,沈家还有俩小的呢。
她回头看看他俩,问:“要不,你们跟我回十里大队?”
沈大明还没说话,贺爱民说道:“你就别操心他们哥俩了,去我家。”
沈大明显然也不想去十里大队,他点点头,很懂事的抱起了弟弟,小尾巴似的跟在贺爱民身后。
两大两小慢吞吞的往贺家走。
贺爱民问:“林老师,彩兰娘没啥事吧?”
“我就看她伤口感染了,得好好处理一下。”林念禾想了想,提醒,“贺叔,我说实话您别挑理,那个庄大夫用药太狠了,病人受不了的,而且他之前愣是把牛大爷的风寒感冒诊断成绝症……您明白的。”
贺爱民拄着拐,有些纠结:“可是这十里八乡就他一个大夫,咱庄户人家皮实,而且他给打完针的确好得快。”
林念禾没话说了。
医疗知识不普及,人对于医生好坏的评判就是简单粗暴的病好得快不快。
她凝望晚霞,又想起了苏某人的“出院就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