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英寸的电脑屏幕上，是盘根错节的资金流向脉络。

    她把每一个经手人，每一次财产转移，每一项入账出账全部理得清清楚楚。

    哪怕那份资金被拆解了几十次，从一个账户转移到十几个账户。再从十几个账户中，按照不同的时间顺序流通到其他地方，她都能把轨迹画得清清楚楚。

    几千张繁复的账单，被她选取关键信息组合成一整张图。周云一眼望去，就能将错综复杂的全局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向面前的少女，目光中是无法掩饰的震撼。

    这种细致程度与框架搭建能力，哪怕是公司里最顶级的专业人员，也望尘莫及。

    “谢谢。”

    白皙的手指握住咖啡杯壁，她垂下眼，轻轻抿了一口。

    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与从容，仿佛只是在画一张普通的地图。

    周云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灵活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面前一台笔记本、一台台式电脑与一个平板同时运作，眼花缭乱的数据不停地闪现在屏幕上。

    见他呆呆地盯着自己，白皙的手指从键盘上抬起，指向剩下的那一堆报表。

    “帮忙。”

    简单地两个字，却带有着令人不容置喙的威严。

    周云立刻心领神会，一张接着一张地将报账单送到她面前。林竹眠只是轻轻瞥一眼，就迅速地记下每串数字和经手人员。【1】

    【6】

    【6】

    【小】

    【说】

    只要她微微抬眼，周云便知道面前的这张单子可能有问题，配合地把它放到另一边。

    诺大的办公室，只能听见清清浅浅的呼吸声，与键盘不断敲击的声音。

    像是一阵又一阵马蹄声，带领他们奔向真相。

    没有人发现，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随着最后一串数字被敲下，整张脉络图的轨迹彻底形成一个闭环。

    而整张图，也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大小。

    周云盯着屏幕上的那张图，整个人都在微微地颤抖。

    就是他们，要害得自己走上绝路。

    “有投影仪吗？”

    林竹眠站起身，轻轻阖上眼睛。

    盯着电脑屏幕看得太久，她的眼睛有些干涩。

    “有。”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投影仪的光打在了空白的墙面上，让整张图看上去更加清晰。

    她睁开眼睛，看向窗外。

    骤雨初歇的天际，似乎有阳光在云层中隐现，快的令人无法琢磨。

    手指轻轻按上机械键盘的一个按钮——

    整张图瞬间动了起来。

    随着图片右上角日期的不断变化，每一处资金都像是一条河流，开始流动至下一个节点。

    而每被分散一次，它就会自然地延伸出支流，继续向着某一个方向流动，交汇，然后再次分散。

    构成了一整张水网般的动态流动图。

    短短的一分钟，却将三个月以来，所有的阴谋赤裸裸地撕开，彻底地摆在周云面前。

    每一处资金是如何流出的，又是如何消失的，整张动图将它体现的淋漓尽致。

    直到日期走向今天，一切彻底平息下来。

    水流一般的资金彻底停下，动图在结束的位置停下。

    成为最后的定局。

    “还需要再看一次吗？”

    清冷的女声缓缓响起，林竹眠抱着双臂站在一旁。

    周云倏的转过头，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如果说，林竹眠一开始制作的静态图，完美地展现了她令人恐惧的洞察力与记忆力。

    那么在这张图动起来的时候，周云已经能够感受到，她的知识水平绝对不止是经济学领域这么简单。

    她在计算机编程与空间抽象能力上，水平绝对在自己之上。

    更可怕的是，她还拥有卓越的历史观与时空观。

    三维世界由长宽高构成，但一旦加上了时间这一维度，便构成了四维世界。

    而她，正是察觉到了这一点。

    并直接借助于此，连点成线，建立了四维坐标系，重现了云端网络三个月内资金流通的全部过程。

    将资金流抽象为水流，将每一个经手人抽象为水闸，细致入微的同时，又能宏观布局。

    周云握了握拳，有些戒备地看向她。

    “你真的是……地球人吗？”

    迟迟没等到他回答的林竹眠，没想到他会没头没脑的冒出这句话。

    她淡定地抬起咖啡杯，轻抿一口。

    “不是，我是咖啡星人。”

    “为了报答你给我买咖啡的恩情，帮你拯救公司。”

    周云终于难得地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转头看向面前的投影。

    “那么，咖啡星人，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林竹眠轻轻放下手中的纸杯，高跟鞋碾压在地上，发出规律的声响。

    她走到屏幕前，转身。

    “水流——是抓不住的。”

    她的声音，像是叹息，又像是某种警告。

    周云目光一肃。

    这三个月以来，他的确是在想方设法地控制这些资金的流动。越是流失，就越想要抓住，可越是想抓住，它们就越是流失。

    “那要怎么办？”

    光影变幻的房间中，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略显沙哑。

    林竹眠微微一笑，蓬松的发丝随着她歪头的动作飞扬。

    “可是……水坝是固定的。”

    听到这句话的周云，骤然抬起头，直直地看向眼前的少女。

    她的眼底闪着兴味的光，樱桃般的嘴唇勾起可爱的弧度，说出的话，却令人颤抖。

    “水坝不仅可以被抓住，而且可以被炸掉。”

    随着她话音落下，投影上链接各个资金流的节点，瞬间炸毁。

    水流再次涌动，这次，它们汇往同一个方向——

    云端网络。

    “这些水坝的名单，我已经整理出来了。”

    投影上的照片一换，变成了一串熟悉的人名，全部都曾是云端网络财务处的工作人员。他们后面清晰地标注了亏空的账务、不符合流程的审批。

    最后加起来的总数，全部都对得上。

    “抓钱不如抓人。”

    林竹眠悠悠地开口，看向面前的男人。

    “你按照这个名单上的名字挨个去告，起诉费我出。”

    “他们，自然会把钱都还回来。”

    她眯了眯眼，继续说道。

    “至于修水坝的那个人——”

    “看到自己的钉子被一个一个拔出，他自然会着急。”

    *

    作者注：

    本章对于三维空间和四维空间的讨论，详见爱因斯坦《广义相对论》和《狭义相对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