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家回味着她那个转瞬即逝的微笑时，忽然发现前排的李老师动了。

    咦。

    大家眨眨眼，一时不知道该看第一排的李老师，还是该看台上的林竹眠。

    要知道，他们上台展示的时候，李老师基本会在一分钟内把分数打出来。然后阖上眼帘，仰着头听。除非是出现重大错误，否则他会维持这个姿势，直到汇报结束。

    可现在李教授在做什么？他拿出笔，却不是打个分就扔，而是在……记笔记？

    这个场面，实在是有些魔幻。

    倒像是两人的角色颠倒过来，林竹眠才是那个在讲台上激昂文字的老师，而他只是个认真听课的学生。

    李教授可不管这么多，他本身就没有那么严重的师生尊卑观念，谁讲的好，谁就是老师。他生怕自己忘记她讲的一些内容，抽出钢笔就随便找张纸开始记录。m.166xs.cc

    林竹眠讲的这些内容，相当的清晰明了，并且直指根源问题，提出解决方案。

    她给出的方案并不是又假又大的空话，而是精准到每一个部门头上的详细策略。

    只不过是受到了展示时长的限制，她并没有过于详细的展开，对于个别问题只是轻轻一点。

    但哪怕只是这一句话，就足够引得他们继续深入思考。句句凝练，字字珠玑。

    要情绪有情绪，要数据有数据，没图她还能自动手绘。直到升降式黑板的四面全部被她轮流拉下来写了一遍，几乎不余空隙。

    然后她戛然而止，把粉笔放回桌上，对台下鞠了一躬。

    倒也不算戛然而止，她说的已经相当的全面了，甚至还留出收尾的时间，整个报告完成度非常高。

    高到让台下的同学们不由得怀疑，她之前真的没准备过吗？实话实说，如果她提前准备了，只是上台背稿，那他们心里还能得到一点安慰。

    可是想了想，自己是怎么把人家逼上去的，以及林竹眠一开始真的不太情愿的样子，他们挠了挠头。

    李教授瞥了一眼手机，不多不少，正好五分钟。

    其实早在林竹眠放出那两张照片时，他就默默地把倒计时暂停了。他并不是那种古板不知变通的人，自然也不希望林竹眠的发挥因此而受到限制。

    可他没想到，她不仅能够轻松控制大家的情绪走向，还能够将时间完美地控制在一个区间之内。

    开端、高潮和收尾分别占用的时间，被她牢牢地控制于心。每一种情绪消亡之后，另一种情绪就会顶替而上，没有任何喘息的余地。

    这真的不是机器程序设定好的吗？李教授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可是，即使是机器设定，她也只能够控制自己的表现，怎么能如此精准控制台下这么多同学的反应，牵着他们的鼻子走。

    除非……她对人性已经洞察的相当清楚了。

    如果不是他事先知道林竹眠确实不知道有这个作业的存在，他或许只是会感慨她准备的充分。

    可她，是被迫营业的啊。

    林竹眠走下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的时间。幸好，肌肉记忆还在，控制在了规定的时间内。

    无他，唯手熟尔。实际还真没他们想得这么复杂魔幻，她完全是太过于熟练这种展示了。

    前世再公司的时候，每一批新入职员工，都需要参与公司的内部培训。一方面是为了让他们迅速熟练公司业务，而更深的层面，是希望他们能够认同公司的价值观。

    流水的新员工，铁打的林竹眠。

    她几乎每个季度都得被拽上去给大家培训，时间一长了，这种细致入微的察言观色和控场控时能力，自然信手拈来。

    李教授摘掉眼镜，颤巍巍地走上讲台，满意地看着台下的小兔崽子们安静地一声不吭。

    他笑了笑，年轻人，总要进行一番激烈的思想碰撞才有趣。才能发现，自己的狭隘与偏见。

    瞥了一眼后门转角处，那群人已经离开了，他收回目光，也不提打分的事情，只是对于今天的展示进行一个总结收尾。

    他没有夸奖谁，也没有批评谁。可越是这样，下面的学生们的心中就越是有自己的定夺。

    林竹眠认真地抬起头，根据他的总结，在书本上补充一些遗漏的内容。也没有骄傲的神色，更不见失望的表情。

    像是一池无波的古井，只有在被扔下一块石头的时候，荡起阵阵涟漪。而当这块石头彻底沉入水底，它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是少年老成，还是深藏不露？

    罗博收回打量的目光，他的笔记本上也记了不少重点。从小在官场耳濡目染，他自然能够判断出这些内容的可实施性。

    只不过，林竹眠在五分钟内说的信息量过大，他停下来稍微仔细思考一下，就会错过下面的内容。

    早知道，直接开手机录音了。

    看着本子上字迹起飞的几十个关键词和图表，罗博转了一下笔，在脑海里试图将他们连词成句。

    到时候，整理好之后交给父亲，他自然会有自己的定夺。

    只是，罗博不知道的是，都不用他在额外整理，他的父亲就已经知道了这些内容。

    罗振华已经在后门听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墙角了。今天中央财政部门专家下来检查，他作为a市财政科科长，自然是要全程陪同的。

    结果几个老专家在座谈会结束后，非得回母校a大看一看，还点名要巡经济系的课。毕竟，他们也关心自己这些，不知道已经延续了多少届的学弟学妹们。

    a大领导一看这个架势，立刻悄悄发消息给李教授。让他今天收敛点脾气，可别被中央巡课组给逮到了。

    说来也巧，这一行人刚走到后门，就听到罗博的声音传出来。

    这不他儿子的声音吗？！

    罗振华心里一颤，刚要敲门，就被巡视组专家助理使了个眼色。他心下了然，缓缓放下蠢蠢欲动的手指。

    他们这是打算，光明正大的听墙角啊。

    看着台上自己儿子那张欠揍的脸，罗振华紧张起来。

    这臭小子，可别瞎说什么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