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开始剧烈震颤，那是万马狂奔方才拥有的动静，无数图坎骑兵蜂拥而至。

    他们拥有着敦厚身体，黑头发，黄皮肤，面目较为扁平，双腿较短，双臂如同矮人一样粗壮，身上的铠甲各异，既有皮甲、兽甲，也有鳞甲、链甲，还有一小部分身着造型迥异于费伦大陆工艺龙鳞全身甲，这八成是从卡拉塔大陆的远东帝国劫掠来的。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全部背负着骑弓，腰间插着草原弯刀，在冲近前，骑弓已经在手，弯到了极致，只需要冲在最前面那名雄壮图坎将军一声令下，便会万箭齐发。

    “停！”

    在距离年长学者还有一箭之地的时候，巴图米赫将军一握拳头，整个图坎先锋军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轰然停止，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令行禁止。

    这位图坎的先锋将军是一名标准图坎人，只是各方各面都大了半个型号，雄壮的不可思议，他胯下那匹精挑细选出来的草原骏马，比普通骏马要壮硕很多，只是被他一比也变成了一头小骡子。

    背负着他，吭哧吭哧的从图坎先锋军中走了出来，在距离年老学者还有半箭之地的时候停住了脚步，仅从这个距离把握上，就不难看得出，他是一名身经百战的强者。

    这个距离恰巧在大部分攻击法术的攻击范围外。

    年老学者率先开口道：“让雅门可汗来见我。”

    他的声音轻柔，并且带有独特的颤音，但是里面透露出来的意志却不容拒绝。

    巴图米赫将军不仅没有勃然大怒，反而毕恭毕敬的陪着小心询问道：“还没请教如何称呼？好让我们可汗知道，究竟是谁在邀请他对话。”

    能够成为一支庞大军队先锋军将军，统帅数万军队，拥有的绝不止是勇武，还有着不俗的智慧，知道审时度势。

    那些怪物都能感觉出此人的不同寻常，巴图米赫将军如何感觉不出？

    在他眼中，面前哪有什么温雅老者，有的只是枯瘦如柴的骨头架子，苍白皮肤就像风干了一样，紧紧贴在骨头上，不仅头顶光秃秃的，就连眉毛、眼睫毛都没有一根，只有下巴上有着黑色短鬓，像老山羊的胡子一样稀疏，双手已经枯萎成为了爪状。

    双目中散发着微光，与其对视，就像针扎一样的刺痛，身后有巨大阴影随行，好似里面蛰伏着无数的怪兽，下一秒就能够冲出来。

    这根本就是一名巫妖，一名举手投足之间，就能杀死数百人的可怖存在。

    若非必要，绝对不要惹怒他。

    对方能不能凭借自己一己之力，将整个图坎先锋军覆灭，巴图米赫将军不知道，但是对方将自己从先锋军的重重守护下揪出来干掉的能力，绝对是有的。

    “我是塞尔王国死灵系的首席法师萨扎斯*坦姆。”伪装巫妖的回答言简意赅。

    巴图米赫将军心道果然如此，神情更恭谨了，“请首席稍后。”

    随即策马返回了本阵。

    若是三天前，对方出现在战场上，报上这个名字，他绝对不知道对方是哪根葱。

    可若是现在还不知道，那就是他的失职了。

    身为图坎先锋军将军，最重要的任务，并不是攻了多少城，掠了多少地，而是收集沿途的情报，测试敌人的强度，为图坎主力军锁定劫掠目标，达到一击致命的效果。

    若是只是一味狂飙突进，将自己的主力带入绝境险地，就算是自己取得的战绩再辉煌，那也有罪，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巴图米赫将军已经从这两天俘获的俘虏口中，对周边的局势已经有了一个大体了解，其中萨扎斯*坦姆是最被常提及的名字。

    统治塞尔的红袍法师会是首席制度，他们根据法术系共计分为八大系，每系都由专精此系的最强大红袍法师统治，名为首席。

    即塞尔共有八大首席，他们共同统治着塞尔，主要决策都是出自他们之手。

    但是这八大法师系也有着强弱、先后之分，排在第一的自然是第一法师系，他们的首席则被称之为第一首席。

    现在死灵系便是塞尔的第一法师系，这名名为萨扎斯*坦姆的巫妖就是塞尔的第一首席。

    只是情况稍微有点不同的是，并不是死灵系在塞尔足够强大，萨扎斯才成为塞尔第一首席的，而是他足够强大，成为塞尔的第一首席后，才将死灵系从塞尔带起来，成为第一法师系。

    他号称红袍法师会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红袍法师，整个费伦最强大的巫妖之一，战斗力能排进凡人前十的恐怖存在。

    自己确实没有资格与其对话，只有他们的王雅门可汗才可以。

    萨扎斯只是静静的立在原地，丝毫不担心巴图米赫将军会放自己的鸽子，这里的上万图坎先锋精锐，就是他的人质。

    他并没有等太久，很快图坎先锋军中便传来了强大的魔法传送灵光，随即那些图坎人爆发出了惊天的欢呼，“大可汗，大可汗，大可汗！”

    随即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传来，一队身着黄金龙鳞甲的图坎重骑兵从先锋军中冲了出来，强大的气息从他们身上传出，这赫然是一支准传奇组成的护卫队。

    等到这近百人的黄金重骑兵列好阵型后，三骑方才不急不缓的走了出来，那副神情与萨扎斯从萨莎要隘中走出来的时候极其相似，浑身散发着名为自信的气息。

    三人三骑流露出来的威势，就算是近百准传奇组成的黄金重骑兵也没办法遮盖。

    位于左侧略微落后半个马身的，正是图坎先锋军将军巴图米赫将军。

    与其并肩而骑的那个人，比巴图米赫将军矮了足足两头，宽度却多了两圈，尤其是肚子，直接撑破了自己大红色的僧袍，挺在在外面，大脑袋光溜溜的，没有一根头发，却有着一双雪白眉毛，又长又浓，让他看起来慈眉善目，总是带着笑眯眯的表情。

    此人身上散发着一股独特的力场，让人有一种拜倒他面前的冲动。

    相比起身后造型各异的两个人，前面那一骑就显的普通很多，无论是身材还是长相，在图坎人中，一抓一大把不敢说，确实没有值得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

    若是硬要找，那就是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息，里面充斥着一种腥甜味道，在他面前，所有的战马情不自禁的低下了头颅，所有怪物都双股战战，唯恐这股气息，一转头就变成一把锋利长刀砍到自己身上。

    这是杀戮的气息，那些以砍人头为职业的刽子手，在他面前，身上的杀戮气息就像是沧海一粟。

    这种气息只有一种方法获得，那就是杀戮——不一定是直接杀戮，那些因他而死的间接杀戮也算。

    这股杀戮气息如此可怖，随着主人的移动而移动，铺天盖地，双方距离还有五十米，萨扎斯身上的伪装直接被冲击的支离破碎，现出了巫妖本尊，他身后汇聚的亡灵大军首当其冲，不由自主的后退了数步，有几名幽灵幽魂更是惨嚎一声，当场爆开，化为了最纯粹的负能量，直接被恐怖的杀戮气息汲走。

    听说过有人被活生生吓死的，亡灵被活生生吓死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萨扎斯微光双眼极度收缩，变成了针尖一样大小，代表着他内心的震撼。

    杀戮神子。

    这位雅门可汗的身上，竟然拥有杀戮之神巴尔的神格碎片，成为了他在凡俗死而复生的一枚棋子。

    杀戮之王巴尔在凡俗留有后招，想要死灰复燃，并不是什么秘闻，若是哪个邪神没有留两招，那才叫做神失败。

    只是将自己的后招，留在一个外乡人身上，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但是仔细一想，又忍不住为这位谋杀之神的布局拍案叫绝，这是典型的在场外落子，虽然不一定瞒过费伦诸神的眼睛，但是凡人都会被其愚弄。

    最重要的是，这些掠夺成性的荒原民族与杀戮神性再契合不过，他们掠夺的过程，就是杀戮的过程。

    无尽荒野无比巨大，仅仅是他们内部的统一战争，就能让雅门可汗积累数量惊人的杀戮之力，更别说他们南下就能侵袭卡拉图大陆的翔龙帝国，那里人口出了名的密集，传说拥有上百万人口的城市。

    雅门可汗现在身上笼罩的恐怖杀戮之力就是明证，若是没有上百万人因他而死，绝对到不了现在凶焰滔天的地步，这是典型的用凡俗之躯操纵神袛的力量，这是在玩火，稍微不慎，就会将自己焚烧殆尽。

    他这一次率领图坎大军西进，只怕是迫不得已，他身上的杀戮之力濒临人躯能够操纵的极限，他要么获得更多的杀戮神格碎片，用饮鸩止渴的方式，延缓杀戮之力的反噬，要么就是想办法重新夺回杀戮神职，成为新的杀戮之神。

    既然是传承自巴尔的杀戮之力，他就不能在卡拉图大陆那边封神，必须回到力量的原初之地费伦大陆，因为属于前任杀戮之神巴尔的很多东西都在这边，包括敌人。

    雅门可汗这一次最大的敌人，并不是那些善良势力和人们，而是阴谋之神希瑞克。

    谋杀之神巴尔、亡者之主米尔寇和暴政之神班恩在动荡之年之前，被尊称为死亡三神袛或者黑暗三神，他们掌控着费伦一系列的黑暗神职（谋杀、暴力、死亡、纷争、暴政等等）。

    动荡之年，在神上神艾欧的神圣意旨下，巴尔也被迫以化身形态重返费伦大陆。

    在杀戮力量被削弱到只能占据凡人身体的程度后，巴尔开始了前所未有的毁灭与杀戮的狂欢。

    当班恩大人寻求挑战守护之神托姆的力量时，他杀死了诸国度的所有刺客，而这些刺客都是谋杀之主的忠实信徒，这进一步削弱了巴尔的神力。

    在纷争之主班恩挑战失败，被毁灭后，巴尔与米尔寇缔结了联盟。

    两位找寻着命运石板将其还给艾欧，以便脱离凡躯的束缚，返回自己神国。

    在一场横横跨了整个费伦大陆的追捕行动后，巴尔绑架了还是凡人状态的现任魔法女神午夜并夺取了一块命运石板，却随即被希瑞克以盗贼之神马克斯化身成的神灾剑谋杀。

    就在博德之门北面不远处的蜿蜒河，据说谋杀之神巴尔残留的精华被这条河吸收了，这条河流从波斯卡桥到巨魔之爪滩被毒化了。

    巴尔的信徒相信谋杀之神的一部分神格碎片被留在了乌黑、恶臭的蜿蜒河河水，就像米尔寇的精华幸存于角之冠中，而班恩的人格碎片残留于他的男仆班恩巫妖中。

    死亡三神的大部分神职都被阴谋之神希瑞克吸收，他是最不希望杀戮之神巴尔死而复生的人。

    偏偏希瑞克现在的处境非常尴尬，在雅门可汗正式尝试封神之前，他受限于神圣法则，没有办法对一个凡人出手的。

    而雅门可汗并不是一个人而来，有数以十万的图坎大军愿意为他冲锋陷阵。

    若是真的让他冲入了费伦大陆，阴谋之神的信徒们肯定第一个倒霉，率先血流成河。

    而信仰的神圣法则已经发生了微妙变化，世俗信仰在神袛力量中占的比重越来越重，若是整个费伦的阴谋之神的信徒都被铲除，所有人都不敢再呼喊希瑞克的名字，那么他就算是不陨落，神力也将会极大衰落。

    那个时候，才是巴尔在雅门可汗的身上死而复生，重新夺回自己的荣耀与神职的一刻。

    不，更准确说，贪婪的谋杀之主绝对不会满足于自己曾经的神职，他甚至有可能会染指希瑞克现在拥有的所有神职——谋杀、纷争、谎言、阴谋、欺诈、幻术、死亡和亡者。

    甚至有可能染指其他神职，比如战争、掠夺、毁灭。

    因为图坎大军所过之处，必然会带去战争、掠夺、毁灭与死亡。

    饶是转化成为巫妖多年的萨扎斯早已经没了感情，他依旧感觉自己的灵魂不受控制的跳动了一下，若是自己推测是正确的，这一次战争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掠夺战争，而是动荡之年神战的延续。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神袛圣者化身之间的硬碰硬，而是以凡俗生物作为棋子的一种博弈，奖品便是成为新的神袛。

    而他们塞尔不幸成为了挡在图坎大军前面的第一道障碍。

    雅门可汗居高临下的看着浑身洋溢着死亡之力的巫妖，神情平静的道：“萨扎斯首席，相信你已经知道我为何而来，你究竟是选择加入我们？还是准备成为我祭旗的第一个牺牲品？”

    话虽然异常狂傲，但是对眼前这名巫妖，雅门可汗却一点都不可小视。

    身上的神性神力让他能看到很多凡人看不到的东西，站在自己面前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无数的人。

    这只巫妖似乎已经与他身后的整个王国，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他只是一个代言者。

    若是与其开战，哪怕是已经收集了恐怖的杀戮神性和杀戮神力，雅门可汗也感觉不到太大的胜算。

    当凡人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时，他是拥有挑战神袛能力的（神袛化身），尤其是那些王国统治者，那些得到国民认可、敬仰的统治者，是能得到国运、国民信念力量加持，他们才是世俗中最强大的力量，那些神袛也不得不对他们礼让三分。

    这一点在卡拉图大陆的翔龙帝国达到了一种极致，他们的王自称人皇，拥有着世俗绝对的统治权利，就算是神袛都要靠边站，他们竟然凭借人力，生生的切断了诸神与凡俗之间的联系，逼迫的昆仑天宫隐居，西天灵山封山不出。

    不要以为没有了诸神庇护，翔龙帝国就好对付，若是真是那样，他不远上万里的带着图坎大军转战费伦大陆什么劲？直接突破翔龙长城一路南下就好了。

    那边以凡人掌控着神性神力的情况，十分普遍。

    那些被人皇册封的将军们通常都会具有，他们可以把军队的力量加持到自己身上，那种情形宛如神袛化身下凡。

    除了自己，图坎大军中，没有人能扛住。

    他们先前能南下劫掠成功，并不是他们自身究竟有多强大，而是翔龙帝国内部出了问题，因为人皇位置，两位皇子大打出手，没空理会他们。

    对方现在已经腾出手来了，若是再次南下，一旦引来人皇御驾亲征，那就不是被打爆那么就简单，整个无尽荒野的图坎人被他们驱赶成为牧马人，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若是他们被赶着西进，那就是另一种性质了。

    萨扎斯身后的死亡之力疯狂涌动，眨眼间就变成了一个肉眼可见的阴影骷髅，如同山一样巨大，就连萨莎要隘都被遮蔽，似乎能一口将整个图坎先锋军吞下。

    这位赛尔第一首席法师针锋相对道：“想要拿我们塞尔祭旗，你们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