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工部所在的北街,赵煦在衙门口出示了官凭,那门吏手托任职凭书瞧了半天,什么时候冒出了工业部门?
若不是那右下角的官家印章,他几乎要以为眼前的年轻人狗胆包天,居然敢冒充京官了。
还没进门就被小吏看不起。
啧。
停顿了几分钟,这才得以将马儿交给门吏牵去角门马棚里喂养,又有门吏进去禀报。
不过他赵某人既然当了伯父工业革命的冲锋官,自然做好了被千夫所指的准备。
有什么狂风暴雨尽管来吧!
工部原只有四个重要司,就在他走马上任前几日,部里尚书才临时接到皇帝传唤,要在工部新增一司。
故此交代下属腾出院落,暂时充当工业司所。
引路的门吏将赵煦领到了工业司院落,工部里从四司抽派出几个官员分给了这边当人手。
比如站在院落里满心不服气的马长有,他就没有给赵煦这个“上司”好脸色,全程黑着脸,不情不愿道了个喜。
这厮也算根正苗红,以二甲三十名的成绩考中进士,随后被分到了工部观政。
实打实的寒门子弟,没什么强硬背景,在工部里兢兢业业拼熬了五年,才补了个七品所正。
自认清贵,十分倨傲。
所以在看见赵煦这等年轻,不走科举,靠奉承天子所好,得来的五品官心里很不平衡。
这等迂腐清贵…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不服赵煦这种幸进之臣。
除他之外,另有几个七八品的,同五品掌司郎中也在客厅里等候。
果不其然。
在马长有的引导下来至正堂,赵煦上前通名见礼之后,先就迎来了一阵沉默的审视。
等掌司郎中齐永昌领头见礼之后,余下之人才草草见礼。
虽是早有准备。
但赵煦还是被那些鄙夷的目光搞得腹内火大!
去他娘的。
老子好歹是正五品。
按理是你们的上司,即便是姓齐的那位五品郎中,看似和自己平级,但这里是工业司,他才是皇帝任命的领头羊!
就算平级,也属他赵某人更高一截。
他算个什么东西?
“赵大人请坐。”
好半晌,齐永昌才一挥袖让赵煦落座,旋即又解释道:“工业司属于新部,同僚们都不清楚运作方式,几位堂官公务繁忙自不会来这边,那日里闲了,我在领你去拜见不迟。”
说白了。
那些堂官就是嫌弃拜见他一个走后门儿的呗?
旋即他一指方才在外面迎候赵煦的所正,马长有道:“若有不明白的地方赵大人只管请教马所正便是。”
“咱们工业部,与其他土木所,杂工所,什么的不相通,往后一切事物也不必禀报那边的大人。”
赵煦听了这话,心下倒略略松了一口气,看来皇帝伯父知道他的难处,特意把这新部门划分出来,看似还在工部里,实则并不受其他部门影响。
也正因为脱离了其他部门。
故此,这新工业司前景并不被同僚看好,大家都不情愿被分来。
被分来他这里的,自然是没有背景,或得罪了、或者银子送给上司不到位的倒霉蛋。
原本六部里就属于工部势力最弱。
这些年国库空虚,油水可捞的也就更少了,还要分去不被清贵文官们看好的,新工所里,任凭哪个也不乐意。m.166xs.cc
即便他们在怎么看上不新工司,和眼前的年轻上司,毕竟他还是皇帝钦点的官儿,也就只能表情上给赵煦不痛快,可不敢肆意胡来,岂不是明摆跟皇帝作对?
赵煦的主要工作就是画图、设计橡胶轮胎等一系列工业产品。
最后交给工部里研发制造。
再由内务府负责对外出售。
吃了一口小吏奉上来的茶,赵煦大致看了一眼厅内四人,又听齐永昌询问道:“不知赵郎中,准备如何署理所内政务?又有什么需要着手的地方,需要司里解决的?”
对于上任后要做什么,赵煦自是早就打好了草稿,闻言慢条斯理放下茶盏,屈指敲打茶几:“本官仓促上任,尚未有详细计划,但毕竟受当今陛下所托重任,自不敢怠慢半分,因此先简单复述一次这橡胶轮胎吧。”
“橡胶轮胎?”
所正马长有打断了他的话,不屑道:“咱们新工所初设,大人就要跟杂工司那边抢营生不成?”
“再者,轮子有什么好研发的?食君之禄,可不是让赵大人来此尸位素餐。”
赵煦不悦地斜了他一眼,在看他们“真正”的上司,齐永昌不动声色嘴角带笑,显然没有指责马长有对赵煦这位上司的不敬之处。
好嘛!
这是合起伙来给自己下马威。
赵煦向来沉得住气,官僚之间的意见不同,难免争执。
他一面有节奏地拍打桌面,一面脸色无任何情绪波动:“本官何时要跟杂工所抢营生了?他们造的是轮子,咱们管的是轮子上那层皮,知道京城里近来风靡的足力健么?”
齐永昌笑道:“不就是足下之靴,有何可谈?”
如今这四位同僚,双剑合璧x2,几乎戳着赵煦的肺管子附和道:
“下官有所耳闻,别出心裁,可在怎么新鲜,又跟咱们何关系?”
“足力健是勋贵的营生,赵大人也在其中参股,莫不是要利用公权把那靴子拿来工部营造?”
“呵呵,那靴子的皮便是大人所指的橡胶吧?若是拿来披在轮子上,又有什么稀奇?别的东西就不能用?若是用布、用动物皮,不也一样可以裹在轮子上使用?”
“无非华而不实的东西,堪用大费周章?没得让其它司的同僚笑话咱们。”
马长有头一个撂膀子,气呼呼一挥袖子羞愤道:“若要下官这样忽悠天家,这事儿我干不了!”
“下官也干不了!”
齐永昌这时站出来当和事佬,压了压手和气道:“诸位莫慌、赵大人只是一时口误开个玩笑,既然能被陛下看中,那赵大人必是身怀绝技,”
这几个东西!
分明就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给自己难堪。
赵煦当下不客气了。
“啪”地一声猛拍了一下桌面,愤然起身怒道:
“玩笑?”
“本官不是开玩笑!”
“若是不满意本官的建树,只管摘了那身官帽回家种地去,”
他这话一出
厅内登时鸦雀无声。
旋即,又是一个个憋红了脸,握紧拳头爆发了口舌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