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年立即打断了卢临川:
“哎哎……行了,我又没说要治罪!我是想告诉你,以后聪明点!机会错过了还有下一次,命要是没了,可就再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咯!”
听他这么说,那就是不追究他们擅自行动的过错了,卢临川顿时松了口气。
隐约间,他觉得自己的出头之日可能就要来了。
果然,傅斯年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
“好了,你出去叫下一个进来吧。回家收拾收拾,过几天跟我去外地办差。提醒你,可能去了就不一定回来了,把家眷安排好。”
卢临川还没全懂,小心翼翼地问:“大人,卑职不明白……”
傅斯年一摆手:“以后在我面前不许自称‘卑职’!都是刀头舔血的汉子,这些年被阉人骑在头上,那点血性都快消磨殆尽了!”
“可能调你去宣府任职,职级嘛……看你这次的表现!干好了是副千户,干不好就是个百户!”
一阵颤栗直冲天灵盖,卢临川只觉得傅斯年此刻的声音是那样动听。
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卢临川抱拳道:
“谢大人栽培!卢临川愿肝脑涂地,以报大人提携之恩!”
傅斯年摆摆手:“好了,感激的话不必说,以后用行动回报我。希望你到任以后,能始终不改初心!去吧!”
卢临川满面红光地出门,见到两个兄弟,压抑着兴奋说道:
“是好事!进去之后不要称‘卑职’,大人不喜欢!”
两人对望一眼,不知道大哥为何如此兴奋。
卢临川也不解释,只说你们进去就知道了。
又说别让大人等急了,催着沈连城赶紧进屋。
沈连城整理着装,推门唱喏;
“锦衣卫小旗官沈连城,参见大人!”
傅斯年拿着个小本本,念道:“沈连城,参加过萨尔浒之战,天启二年调入锦衣卫。武功高强,行动果敢,遇事冷静,有大将之风。不错,是个人才!”
沈连城拱手谦逊道:“大人过奖!尽心履职而已!”
傅斯年又道:“别那么严肃,咱们今天也聊聊风花雪月。听说你在教坊司有个相好,两人感情笃深,已经打算替她赎身了?”
沈连城闻言就是一惊。
按照锦衣卫的规矩,他们是不许狎妓的。
“你看看,让你别紧张嘛!”傅斯年示意他别激动。
“赎身,得要不少钱。光给钱还不行,还得有刑部的文书。靠你一个小旗官,猴年马月能把人给赎出来哟!”
沈连城缓缓低下了头,心里确实不是滋味。
傅斯年忽然笑了,指着沈连城道:“你就是典型的死鸭子嘴硬!我都这么问你了,你不会顺嘴求我帮帮忙?”
沈连城惊喜地看着傅斯年,结结巴巴地问:“大人你……”
“呐,钱拿去!刑部的文书我帮你搞定!但我就一个要求,要对人家姑娘好,不许因为她进过教坊司就苛待她!”
傅斯年说完,拍给沈连城一张银票——五百两。
沈连城感激的无以复加,不住嘴的道谢,虽然没说那些个表忠心的话语,但坚定的表情显示,他对傅斯年已经是死心塌地。
挥手叫他出去,接下来就是靳小天了。
他进来后恭恭敬敬地行礼、报号,傅斯年却一改之前对他两个义兄的热情。m.166xs.cc
玩味地看着他,许久才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靳小天顿时有些紧张,因为刚才他已经唱过名了。
“他为何要再问一遍?”靳小天不禁想。
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可靳小天恰恰就是心里有鬼的那个。
傅斯年翻着小本本,说出了靳小天最大的秘密:
“靳小天,本名丁啸天,乃是戚家军后人。三年前,因畏惧追捕,干脆冒名顶替,摇身一变成了锦衣卫。”
一番话宛如晴天霹雳,于靳小天直若五雷轰顶。
下意识地就想摸刀,却又忽然想起,对方乃是绝顶高手,于是又停下动作。
傅斯年当然都看在眼里,笑了声道:“算你聪明!”
靳小天,或者该叫丁啸天,吸了口气嘶声道:
“大人既然知道了,为何还要召见我?”
傅斯年换了个轻松的姿势,靠在椅背上随意地道:
“愿意跟你聊,不就说明不想办你嘛?我了解过,那个真正的靳小天在州县任上,仗着自己是锦衣卫,尽干些伤天害理的事。”
“他当时欲行不轨,你一怒之下杀了他。虽然不合法度,但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我这个人向来不死啃教条,所以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丁啸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擅杀锦衣卫形同造反,这么大的事,他居然不追究?
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正犹豫间,傅斯年又道:
“不过也不能就此放过你!你这下半辈子呀,就算卖给锦衣卫喽!不但你跑不了,你还得撘一个人进来。”
“你知道你是怎么暴露的吗?你是不是有个师兄叫丁剑修?他也知道你的事,经常以此来敲诈你,对吧?”
丁啸天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到底还是被师兄给坑了!
自从丁剑修找上他,并以冒名顶替的事相要挟,丁啸天真是不胜其烦。
三天两头就来要银子,拿了钱就去花天酒地。
丁啸天的俸禄本就不多,被催的急了,有时候还要跟两个兄弟借些周转。
身为锦衣卫,经常跟江湖中人往来,时间久了能不被注意到吗?
于是,傅斯年就知道了他的底细。
丁啸天垂头丧气地道:“我那师兄武艺高强,我是打也打不过,躲也躲不掉。听大人的意思,莫非也想招他进镇抚司当差?”
傅斯年点头:“嗯,有这个意思。不过还有看看心性如何,等我回头见他一面再说。总不能随便就拉人入伙吧?”
“至于你的事,回头我给你建个底档,写明你是奉命伪装。你是愿意叫回本名,还是继续沿用现在的名字,都随便你。”
丁啸天一时间竟有些哽咽,长期背负的压力得以宣泄,是真有点激动了。
找准需求、对症下药,傅斯年一番操作下来,成功收服了三员干将,高高兴兴押着魏忠贤一行人回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