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路家村三四里外有座荒山,庭三带人寻找庭逸的线索时,在这附近发现了庭逸留下的暗号。
顺着暗号,找到了山中破庙里。
沈长亭和宁岸一行赶到时,天已入幕。
自山路上走过,脚步声不时惊动树上飞鸟,留下几声啼叫,扑棱着翅膀飞向远方。
宁岸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
沈长亭见了,也跟着停下脚步,问道:“可是觉得哪儿不对?”
宁岸:“只是觉得凶手实在谨慎,竟然会选在这样的地方落脚。”
沈长亭:“确实。”
他们落脚的破庙荒废多年,庙门年久失修,已经倒了一扇,另一扇也摇摇欲坠。
庭三叫人点起了火把。
宁岸打量着庙里的情景。
屋内佛像积满了厚厚的尘土,曾经的祭台破败不堪。
物品东倒西歪,蛛网遍布。
地上有打斗的痕迹,还有已经干涸泛黑的血迹,从屋里凌乱的程度来看,应当打的极为激烈。
且是不久前才发生的,痕迹很新。
地上有些脚印。
大概因为打过架的原因,脚步很凌乱,很难分清是几个人的。
“主子,你看这里。”
庭三指着佛像旁边的一个不太明显的符号,对沈长亭道:“这是庭逸留下的最后一个标记,到这里就没了。”
宁岸也随着庭三手指看了过去。
是个符号。
圆圈中间套着“一”字。
沈长亭眉心微蹙:“附近可还有发现?”
有人禀报:“正殿后方有一堆灰,瞧着不像篝火留下的,像……烧过什么东西。”
沈长亭:“带路。”
在那人带领下,众人去了正殿后方。
从路家村发现尸体至今,已经下过几场雨,这团灰烬就在室外,却没被冲刷干净。
宁岸蹲了下来。
捻起一抹灰烬,在指腹揉开,细细的查看。【1】
【6】
【6】
【小】
【说】
沈长亭也跟着蹲下了身。
宁岸看完,掸掉了手上的灰,道:“这些是未烧尽的棉絮和布料,应当是衣服之类的东西。”
“衣服?”沈长亭重复。
庭三大胆猜测:“总不会杀了人,还给他们烧衣服方便他们上路吧?”
宁岸:“许是死者行李。”
沈长亭觉得有理:“他们从永州过来,路程不算远,又是妇人又是孩子,想必带的东西不少。”
“这是什么?”有人喊。
众人回头看过去,只见他用剑从墙角处,挑起一个泛黑的锁型的东西来。
宁岸道:“像孩子的长命锁。”
沈长亭站起身,也将宁岸扶了起来:“想来他在这里杀了人,又将尸体送去的路家村。”
三四里路,趁天黑杀人再将尸体运过去,加上挖坟和埋尸,一夜足够了。
听到他的话,庭三几人面色沉了下来。
倘若庭逸活着,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要找的线人被杀,除非那时庭逸已失去反抗能力,或者说,已经死了。
这些日子他们一直追查庭逸的下落,便是想着有丝希望,他还活着。
沈长亭知他们所想,他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沉声下令:“再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庭三拱手:“是。”
从荒山下来,往回走时,宁岸看到一处分叉路口。
路这边,狭窄逼仄,荒草丛生。
那边却异常宽敞。
这附近都是山,路也只能通往山里,为何要修这么宽敞的路?
宁岸奇怪的问:“那条路通往哪儿?”
沈长亭看了看,回:“皇陵。”
宁岸:“远吗?”
沈长亭:“与路家村差不多,过去需要三四里路。”
宁岸若有所思。
回到隅安,戌时已过大半。樱桃提来饭菜,简单吃过,庭三来报,说那边回信了。
宁岸见他们有事要说,便先回了卧房。
月事造访,又在外面跑了一天,她只觉困乏。没等沈长亭,回房洗漱过后,便径自睡下了。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亲她。
睁开眼,见男人不知何回来了。
她笑着躲:“几时了?”
沈长亭唇在她温软的唇间流恋,听她问话,温声回道:“到子时了。”
他回来见她睡着,本想亲她下便睡了。
没想吵醒她。
如今见她醒来,便想有了继续下去的想法,宽大温暖手掌在她腰间盘桓,凑过去亲她耳垂。
宁岸怕痒,连连躲避。
忍不住笑出声:“生产队的驴,都不带你这样使唤的。”
沈长亭不知“生产队”是何组织。
总归不太像好话。
贴着她耳畔道:“夫人不也喜欢?”
温热的气息扑洒在耳畔,带着诱惑的味道。
宁岸也不扭捏,双臂探出薄被,捧过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叫他看着自己眼睛,定定的道:“喜欢是喜欢,不过今天不行。”
男人疑惑:“怎么?”
宁岸:“月事。”
沈长亭盘桓在她腰间的手,动作顿了下来,片刻后,向下滑去。
眼底有疑惑:“不是还要过两日?”
宁岸还以为他要确认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不想他手停在了她小腹处,帮她暖身子。
他掌心温热。
丝丝暖意透过薄薄的里衣传进肌肤,宁岸心底也跟着泛起阵阵暖意。
说不感动,是假的。
沈长亭没再做别的动作,在她身旁躺下来,另一只手将她搂进臂弯,内疚道:“今日不该叫你跟着四处跑。”
宁岸在他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哪有那么娇气?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什么都不耽误?”
沈长亭看她确实没事儿,也就放心下来。
这边放心了,又开始想别的。
忍不住怀疑:“为夫都这般卖力了,如何这月事还是雷打不动的来?”
宁岸:“……”
这是奇怪她怎么还没身孕了,她揶揄:“大概是你努力的程度还不够?”
沈长亭闻言,若有所悟的点头:“看来是,那以后为夫要再加把劲了。”
宁岸:“……”
就不能跟他开这种玩笑,容易下不来床,她赶紧转移了话题:“又不是种地,丢一粒种子,发一个芽儿。”
沈长亭觉得有理:“以后为夫多撒些种子。”
宁岸:“……”
算了,这话题不该继续。
脸往他怀里一埋,自暴自弃般的道:“我困了,睡觉。”
男人失笑。
这小女人,脸皮是有点,但不多。凡事总爱争一争,可说不了两句,自己就先害羞了。
两日后。
丞王庆功宴的日子。
大梁与晋川打了十几年的仗,终于以晋川投降宣告结束。
举国欢庆,满朝文武齐聚宫中。
沈长亭与宁岸虽然搬出了将军府,可修改婚书一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分开进宫难免受人非议,沈长亭便提议与宁岸先回将军府,再与大将军和长公主一起去宫里。
宁岸赞成。
两人一大早先回了将军府,接上大将军与长公主后,才一道进了宫。
庆功宴是十皇子操办的。
他第一次办如此大规模的宫宴,虽有皇后娘娘的经验指点,还是难免惶恐。宁岸到时,他正忙前忙后的嘱咐宫人们要注意的事项。
看到宁岸到了,他眼睛一亮。
迎上前来。
先向长公主、大将军见过礼,问了皇好姑母安康,才向宁岸和沈长亭打招呼:“师父觉得徒儿布置的如何?”
沈长亭表情淡淡的回:“尚可。”
得到沈长亭夸奖并非易事,一句“尚可”十皇子就很满意了。
笑盈盈的问宁岸:“表妹觉得呢?”
称呼已然又变回了“表妹”。
沈长亭眸色一凉。
百官都在,免不了寒暄客套,与十皇子打过招呼后,大将军与长公主就去了前面,留沈长亭和宁岸在这边与十皇子说话。
宁岸感受到头顶那道凉嗖嗖的目光,十分无语。笑了笑,红唇轻启,吐出三个字来:“挺好的。”
宁岸看过皇后给的宫宴流程,现场布置基本与皇后册子里写的无异。
属于照搬。
不过十皇子第一次办这么大的宫宴,不求创新,但求没有纰漏。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确实挺好的。
听到宁岸的话,十皇子脸上笑容更大:“能办到如此,多亏了表妹从母后那里拿来的宫宴章程。待宫宴结束,我定要去表妹府上好好感谢一番。”
沈长亭站在一旁,目光望着前方来人,平直无澜的嗓音提醒:“今日是你的主理,事儿应当挺多吧?”
十皇子没听出师父嫌他多余。
忙点了头:“师父说的是,之前徒儿只觉得不过区区宫宴而已,没什么大不了,这自己办了一次才知道,琐碎事情那么多。”
单是菜品他就复核了好多遍。
沈长亭:“乐师、歌姬可都就位了?曲目编排好了?菜品、酒水、点心可都复核过?殿中侍奉的宫人,负责巡逻的侍卫,都一一查过了吗?今日在场的可不只本朝官员,还有晋川使者,出不得半点差错。”
宁岸:“……”
十皇子本来觉得没问题了,经他这一提醒,表情顿时变得有点儿凝重。
思来想去,道:“徒儿再去查一遍,失陪了。”
匆匆转身走了。
他一走,宁岸无语的看向沈长亭:“人家一口一个师父喊着你,吓唬他做什么?”
沈长亭面不改色的纠正她:“是提醒。”
宁岸十分无语。
遇到沈长亭这样苛刻的师父,也不知十皇子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正想着,沈长亭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牵着她向前走去:“老师来了,过去给老师问个安。”
宁岸抬头,就看见子遇先生进来了。
随沈长亭走了过去。
宫宴便是如此,熟识的人们见了面,说说话聊聊天。关系不好不坏的增进些感情。哪怕平日里彼此看着不顺眼的人,此时都能寒暄上几句。
当然也不乏那些想要攀权附贵的,借着机会去恭维讨好想攀附之人。
官员如此,后宫更为明显。
丞王在外多年,丞王妃之位一直空缺,之前每每提及为丞王立妃一事,众家都避之不及。
此次丞王强势归来,丞王妃成了众家争夺的热门。
皇后娘娘作为关键人物之一,才露面,便被前来讨好请安的众女眷给团团围住了。
大家都想将自己精心打扮过的女儿推到皇后面前,希望自家女儿能入了皇后的法眼。
你一言,我一语,都喊着自家女儿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婧华公主跟在皇后,对此见怪不怪了。
远远的看到宁岸已经到了,悄声对皇后娘娘道:“母后,婧华去与宁儿表妹打个招呼。”
皇后颔首:“去吧。”
婧华松了口气,赶紧从人群中退出去了。
宁岸陪着沈长亭,正与子遇先生说话。
婧华与十皇子一样,课业一般,属于先生们不待见的那类学生。平日她没少被子遇先生责罚,不愿上前,便在后面小声喊宁岸。
“宁儿。”
“宁儿!”
“宁……”
宁岸还没听到呢,子遇先生就先听到了,往她这边看了眼,板着脸教训道:“一国公主,窃窃私语,像什么话?”
婧华:“……”
脸上硬是挤出一抹僵硬的笑,上前朝子遇先生行了个礼:“婧华见过先生。”
子遇先生:“布置的课业写完了?”
婧华:“快了。”
子遇先生张口,刚要再说点儿什么,婧华抢先对宁岸道:“宁儿,母后请你过去。”
朝子遇先生欠了欠身:“先生,婧华先回去了,课业回去就写。”
转身就溜。
子遇先生直摇头叹气:“与十殿下简直一模一样!”
子遇先生严厉,宁岸不敢多嘴。
小心的瞄了沈长亭一眼。
沈长亭好看的唇抿了起来:“快去吧,‘皇后娘娘’不是等着你吗?”
宁岸忙朝子遇先生欠欠身:“先生,宁儿也过去了。”
等子遇先生点了头,宁岸才离开。
樱桃和庭卉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见宁岸独自离开,心跟上前去。
宁岸跟着婧华公主,到了花园中一处凉亭处。
这边人少,安静。
宁岸道:“是你找我吧?”
“那是当然。”婧华目光朝人群那边挑了挑:“母后身边那么多人,哪顾得上咱们。”
“都是想进丞王府的人?”
“嗯。”凉亭中没有旁人,婧华随意多了。
往凉亭中间石凳上一坐,拿起桌上摆的点心边吃边道:“以前都怕嫁给皇长兄受了连累,如今皇长兄立了功,回来了,又都削尖脑袋的想嫁给他。”
“他们嫁的是势,而非人。”
说到这里,婧华来了兴致:“你与沈长亭搬离将军府后,过得如何?”
宁岸:“挺好。”
婧华轻叹:“真羡慕你,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宁岸抓住重点:“你喜欢上谁了?”
婧华没好气的睨她:“你别瞎说,我谁都没喜欢。”
嘴上这么说,眼神却出卖了她。
临近午时,众人落座后,庆功宴的主角才姗姗来迟。
他与皇帝一道进来,众人纷纷跪地行礼。
跟在丞王身后,侍女打扮的女子,正是柳玉姝。
柳玉姝脚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走路除了有点别扭,已看不出明显的伤。
从宁岸和沈长亭面前走过时,她得意的看了宁岸一眼。
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