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亭闻言先是一怔,似乎在消化宁岸那句话的意思。
继而,是震惊。
那双望不见底的漆黑眼眸微微一缩。
紧接着,又是巨大的喜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涌而来,从眉间眼角,到唇边,都染了笑意。
连素来波澜不惊的嗓音,都带着颤意:“有身孕了?”
下意识的要去抱她。
手都伸出来了,忽然想到什么,又堪堪停住。
看宁岸的目光,像看着一碰就碎的瓷娃娃,忽然不敢碰她。
有些不确定的问:“是不是要小心?”
感受到他的紧张与高兴,宁岸“噗”的笑了。
向前一靠,贴进他怀中,抱住了他。
昂着下巴望着他,有点放肆,笑盈盈的道:“倒也不用那么小心。”
沈长亭松了口气。
伸手回抱她。
轻抚着她的背,表达着自己的欢喜。
下午,两人回了趟将军府。
宁岸总觉得月份还小,想着过阵子再跟父母说。
沈长亭却想着早些告诉大将军和长公主。
虽然岳父大人每次见他,总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可能让他们高兴,他还是乐意的。
果然,得知宁岸有了身孕的消息,大将军喜上眉梢。
脸上笑容压都压不住。
开心的模样,与平日那个总爱沉着脸,冷肃威严的模样判若两人。
长公主也十分开心。
拉着宁岸,嘱咐了很多孕期要注意的事情,还交待了许多能吃和不能吃的东西。
宁岸其实觉得不用那么小心,但还是叫樱桃把长公主的嘱咐一一记下。
大将军和沈长亭在喝酒。
放下杯盏,大将军开口道:“你们母亲自上次受伤,身体恢复的一直不好,加上近来天气湿热,伤处时常感染。我听说北边天气干燥,便想着让宁儿带她去北边住一阵子,好生休养休养。”
“如今宁儿有了身孕,再叫她们母女单独出去,我是放心不下了。不如,你也一同去吧,路上有你护着他们,我也放心。”
这意思,是叫他们出京?
闻言,不只是沈长亭觉得意外,连宁岸和长公主都朝他看了过来。
沈长亭意外的是大将军忽然叫他们离开京都。
自丞王回来京中,夺嫡之争已不再是藏着掖着的事儿,所有人都将野心搬到了明面上,各方势力争夺也愈发明显。
朝中风起云涌。
这个时候大将军找借口叫他们离开京都,只可能是有大事要发生。
且是会影响到他们,甚至威胁到他们的大事。
眼下最大的事,就是丞王大婚。
难道,还有人想借着丞王成亲的时机,再做些什么?
长公主则是觉得大将军小题大做。
嗔了大将军一眼,道:“说过多少回了,我的身子没事儿,那点小伤不要紧。这都进七月了,过不多久也就不热了。再说,宁儿如今有了身孕,不宜操劳,你叫她跟着我舟车劳顿的,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
宁岸担心的是长公主身体。
不等大将军回话,她着急的问道:“娘,是伤口处溃破感染了吗?严不严重?”
这么久了,伤口再感染可不是小事儿。
长公主见她担心,笑笑,安抚般的道:“你爹爹大惊小怪,你别听他的。不过就是伤口有些泛红,擦了点药就好了。这么点小事,哪用得着去别的地方休养?”
平日里长公主一个眼神,大将军便不再说话了。
这次却不似往日。
等长公主说完,他道:“别的事我都能依你,事关你身体,不能再由着你了。这两日天气好,我叫方忡备辆稳当点儿的马车,路上慢些走,累了便停下歇息。再说有长亭照应,宁儿不会有事。”
长公主:“真的不用。”
大将军却十分坚持,不再与长公主争辩,而是对沈长亭道:“你们出了金陵城,沿路一直往北走,去淮安,姑苏一带。路上,我会叫人照应着。”
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
沈长亭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也知大将军既然这么做,肯定有他的不得已。
正欲应下,宁岸开口道:“爹爹,再过两日是沈家小妹灵儿出嫁的日子,我们不好缺席,等到灵儿成完亲我们再出发吧?”
长公主:“你们别听他的。”
大将军这次却只当没听到长公主的话,道:“那便定在沈姑娘办完喜事的第二日出发,我叫齐忡提前备好车马行李,到时婚事办完,你们直接过来这边就好。”
话里并没有商量的余地。
宁岸疑惑。
却还是点了头。
大将军又对沈长亭道:“你若不便告假,我去与皇上说明缘由也可。”
沈长亭道:“小婿自己去就好。父亲放心,小婿一定了照顾好母亲与宁儿。”
沈长亭都应下了,长公主也不好再反驳,便想着待会儿回了房间,再与他说道说道。
她伤口其实算不上感染。
不过就是前几日阴天,空气潮湿,她身上伤口不知怎的忽然有些泛痒发红。
擦了两日药膏就好了。
哪有她说的那么严重,还兴师动众的去北边干燥的地方休养,根本没那个必要。【1】
【6】
【6】
【小】
【说】
宁岸愈发担心。
晚饭后,两人没回隅安,而是再次留宿了将军府。
宁岸担心母亲的伤,饭后便跟着母亲回了后院,非要亲眼看一看母亲身上伤口,才放心。
沈长亭则是陪着大将军在府中散步。
行至无人处,沈长亭停下了脚步,朝着大将军行了一个深揖,道:“小婿斗胆,父亲要小婿带母亲与宁儿离开京都,可是将军府有难?”
大将军也停下了脚步。
转过身,枯井寒潭般的幽深眼眸望着沈长亭,仿佛在审视着他。
片刻,冷肃的脸上带了抹笑,有些温柔,道:“她们母女,是我在这世上最牵挂的人。”
沈长亭心中一顿。
这么说,托付之意就非常明显了。
究竟何事,能让权顷朝野的大将军都没有胜算,且要到妻女都遣离的地步?
沉吟片刻,他试探着道:“父亲若是信得过长亭,长亭愿……”
他想说,他可以帮他。
不想话没说完,便大将军打断了:“正是信得过,才将妻女托付与你。一月后,你若收到我传信,便带她们回来。倘若没有,便继续往北去,寻个合适的地方落脚。以后,再不要回来金陵城了。”
许是不想过多解释,说完,大将军便往走了。
沈长亭片刻犹豫,趁着大将军离开前,在他身后问道:“父亲此举,是因为丞王殿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