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得这么急做什么?我看这天儿还稳着呢。”
福安坊,祁宅后花园中,一个出尘脱俗,满身书卷气的郎君,正仪态悠然的,给一盆花儿浇水。
看到疾步而来的奴仆,声音从容淡然的开口。
那永远含着疏离笑容的双眼,动都没动,依然专注的看着手下的花儿。
仿佛自己说出的话,只是日常寒暄,而令那仆从着急的事儿,也不过寻常小事。
而那仆从,见了自家主子的态度,整个人也逐渐平静下来。
停下有些急躁的步伐,调整好面上的表情,那仆从才冲着自家主人躬身道:
“三郎君。”
那仆从只称呼了一声,并未急着说话。
站在四周的仆从,则在对方直起腰以前,默契地无声退下。
待汇报的仆从直起腰,扫了四周一眼,才垂头低声道:
“各方都动了。”
“那日三郎君同江五娘偶遇,正是余太傅安排的。”
“阎尚书家二郎,也派了人来。”
“这两家算是比较明显的,其他的虽未有动作,但也都有关注。”
那奴仆说完话,静立在旁,好一会儿也没听到祁毓珩的声音。
过去良久,才听到祁毓珩有些失望的声音传来:
“就这些吗?”
“真是脑中一包粪的蠢货,还不如我们小五呢。”
“哦,不对,按我们家的排行,哪里能排上五?”
“嗯,回头得仔细问问才行。行了,你去吧。”
那奴仆没有出声,仿佛也不觉得,如此出尘的主子嘴里,刚刚说那些话有什么问题。
见祁毓珩让他离开,一丝声音也没发出,躬身后退着,迅速消失在原地。
待那奴仆刚离开一会儿,祁毓珩又像是想起什么,微微抬手在空中招了招。
眼前一花,就见一个人影,轻如片叶般落地,单膝跪在祁毓珩跟前。
祁毓珩停下修剪花枝的手,略一思索,淡淡道:
“南边,动一动吧。”
话音落下,手上的剪刀也轻轻合上,一朵开得正好的花儿,从枝头飘摇落下。
看着飘落到脚背的花瓣,祁毓珩眉头一蹙而展,摇摇头,放下剪刀,转身离开。
那半跪在地上之人,随着祁毓珩离开,人影也消失在原地。
两人同时消失之后,有远处的奴仆无声上前,将被修理剪的花叶,迅速清理干净。
而今日,已是木艺大赛开始的第三天,也是前两轮出成绩的时候。
木艺大赛的笔试,主要从木、器、漆、技等方面,考校匠人们的基础知识储备。
其中“木”,则是指对木材的种类的分辨、用途和木材处理。
“器”,则是指对木艺工具种类,和作用的了解。
“漆”,则是对漆的取制、种类分辨、各种漆用途的解答。
“技”,则是指自己会的技艺,包括木器结构、画技等等的了解。
除了些特殊问题,大部分都没有详细的题目,只让参赛的匠人们,知道多少写多少。
这种时候,谁都知道写得越多,被淘汰的几率越小。
这种笔试可以说自由度很高,但同时也有弊端。
其一是很多生僻东西,要么是老木匠口口相传,要么是典籍中所知。
写的人只理论上知晓,却没有实际操作成果支撑。
其二是有些人有天赋,手上活儿扎实,但因为生活底层,见识得太少,没有机会学习更精湛的东西。
甚至还有一些匠人,从小学木匠,却没有资格念书习字,很难完成笔试。
好在,很多官员已经有考虑,所以第一场笔试和第二场实操的成绩,会放在一起,进行综合考虑。
而这实操的比赛,也非常有意思。
考题的内容,正是根据前一天笔试,每个人答卷上的内容准备的。
写得越多、越全面、难度越高的人,实操所面对的考题,也就越困难。
用监考官员的话来说,那就是起点不一样,要求也当不一样。
很多人暗地里后悔不已,更有些人愤愤不平,倒是江巧,对这比赛规则的提出之人,觉得很有意思。
若非出身寒门之人,是想不到这些问题的。
他们只需要公事公办,至于结果,反正于他们无关痛痒。
至于有没有因为出身被埋没的人才,他们也根本不会在意。
毕竟这天下人才多了,挑谁不是挑?挑有家世的岂不是更省事?
虽然江巧心中佩服这人,但她自己却是有底蕴那一拨的受益者。
江鹤天留给她的手札,为她打下了坚实基础,就已经超出很多人。
冯嬷嬷特意为她寻摸的,那些富贵乡才能用上的东西,更是开阔她的眼界。
江尚书的书房为她敞开,更让她比其他匠人眼界和格局,都要来得更大。
而她自己,更是早早就开始做准备。
桩桩件件,江巧都考虑到了。
而结果,也确实不出江巧所料。
笔试和实操综合下来,江巧稳稳当当占据第一。
这个结果一出来,自然是引起一场小的轰动。
无论是被刷下去的,还是成功晋级的,大多心中都是有些不舒服的。
虽然大盛朝民风开放,但那是在有区别对待的情况下开放。
如今一个女子,和他们平等的站在同一赛场,并且还将所有男子甩开,自然没人乐意。
于是在考官宣布结果的当场,就有人愤愤不平出声:
“我知道她!永平城出了名的刨花娘子嘛!”
“要知道,她祖君可是工部尚书,哼哼!”
这话什么意思没有明说,但最后两声“哼哼”,其中的意味,比直白的说还要来得有效果。
江巧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只笑眯眯的拿了自己晋级的令牌,一句回应的话都没有。<a href="http://www.166xs.cc" target="_blank">www.166xs.cc</a>
那发放成绩的考官,也很有意思。
见江巧淡定的不说话,他一挑眉毛,也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这一下,场面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一般这种情况,正常人的操作,就是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让尴尬自己慢慢过去。
偏偏发言那位,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反倒被这尴尬激怒,顿时举手道:
“我不服!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娘子,凭什么排第一?”
“定然是有人给她开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