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江巧并肩而行的祁毓珩，听到江巧感慨的叹息，侧头笑着调侃：

    “怎么样？家里祖宅，可还能入我们县主的眼？”

    江巧倒是没有难为情，毫不掩饰地点头赞叹：

    “不愧是晏清会，也要这样的底蕴，才能配得上它的名号，这样宏大又古朴。”

    “不过，刚刚路过的时候，我观其风格以及规模，这祖宅仿佛非一时所建？”

    祁毓珩听了江巧的话，面上有骄傲，同时眼中也有赞叹。

    “巧娘观察入微，祁家祖宅确实非一日建成。”

    “准确来说，祁家真正的祖宅，只有正中间嫡支那一圈。”

    “越是靠近外围，越是新的房舍，其中居住的人，对祁家的事情所知越少。”

    说到这里，祁毓珩的声音压得更低道：166小说

    “他们大多数，是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祁家人，什么都不知道。”

    “别看大家都姓祁，除了中心祖宅的人，相互之间，可能一辈子都不认识。”

    “哦，还不一定都姓祁。”

    祁毓珩说完这话的时候，眼神中笑意透出深长的意味。

    江巧若有所思，侧头看了眼外面的万家灯火，话中不无赞叹道：

    “果然，大隐隐于市，谁能想到晏清会，会这样坦然的生活在人群中呢？”

    这方谁身上，也会觉得那晏清会，就应该生活在不见光的地方。

    或者是生活在层层严密，外人找不到的地方才是。

    这话祁毓珩并未谦虚，点头道：

    “晏清会的每个人，在明面上都有正经的事情可做。”

    “许多只听令办事的人，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办的不仅仅是祁家的事，更是晏清会的事。”

    “他们甚至没有听过晏清会的名号，更别说知道晏清会是干什么的。”

    江巧先是眉毛一挑，随即了然点点头，并没有多问。

    祁毓珩见了，倒是有些好奇道：

    “你不觉得，这样对那些人不公平吗？”

    江巧想了想道：

    “他们办事，你们不给报酬吗？”

    祁毓珩一愣，点头道：

    “自然是给的，甚至还相当丰厚。”

    江巧又问：

    “那他们干的，都是什么伤天害理，或者违法乱纪的事么？”

    祁毓珩摇头道：

    “自然不是，那些有风险的事情，都只有嫡支核心才知道。”

    江巧一拍双手，朝两边摊开道：

    “这不就得了，干正经活儿，得应得的酬劳，哪有什么不公平？”

    “没必要知道的人，知道得太多对谁都不好。”

    听到这话，祁毓珩沉默好一阵，才低低笑起来，声音愉悦动听。

    “你果然是我们祁家人，甚至比在祖宅嫡支长大的祁家人，更像祁家人。”

    “难怪家主他们都说，你很像姑祖母年轻的时候。”

    江巧不明白，祁毓珩的感慨从何而来。

    待祁毓珩笑过之后，才听到用聊小孩趣事的语气说道：

    “家中也有和你同辈，或者如你一般大的子弟。”

    “许是家族把他们保护得太好，时常有许多荒谬言论。”

    “比如刚刚那件事，放在他们眼中，就觉得是我们嫡支骗人。”

    “觉得那些人，就算只是跑腿的，也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祁毓珩边说，边带了失望地笑意摇头。

    江巧眨巴眨巴眼睛，这话不怎么好接，只能笑着打哈哈道：

    “至少说明，他们都有一颗善良正义的心，这也算是好事吧。”

    说完这话，江巧自己觉得太敷衍，又加了一句道：

    “当然，前提条件是，他们只是祁家单纯的贵子贵女，并不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

    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单纯按品行来论，绝对是无可挑剔的好人。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自带悲天悯人的气度，单纯得仿佛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

    但偏偏就是这种人，他们的善良正义一旦用错地方，引起的却是大面积的灾难。

    其实这样的人不可怕，只要他们无知就好。

    最可怕的是，这样的人知道得太多。

    祁毓珩赞同地点头道：

    “就这个问题，其实家中争论过很多次。”

    “因为有些子弟确实很有天分，处处都很优秀，但偏偏只适合做那无知善人。”

    “有些长辈认为，这样的人大公无私，对家中也有好处，慢慢教着就是。”

    “像我这样心机深沉自私无情的人，看在眼中，却总觉他们愚蠢。”

    说到这话的时候，祁毓珩面上少见的，露出些讽刺的笑意，顿了顿仿佛自言自语道：

    “总有人，以为自己出淤泥而不染，呵，没有淤泥的养分，他们可长不出白莲的模样。”

    江巧不明白，祁毓珩没头没脑的，同自己聊起这个话题，是什么用意。

    对于他最后这段话，也不知道怎么样接好。

    好在她抬眼看去，祁毓珩已经扭过头，双眼平静无波的看着前方，并未等待江巧的搭话。

    虽然不知对方何意，但江巧知道，祁毓珩从不会做无用功。

    这样想着，江巧便将两人对话，以及祁毓珩说过的话，着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猜想怕是跟到了祖宅中心后，接下来的事情有关系。

    不过到现在为止，江巧还没想明白，她这一趟北境之行的必要性。

    没有聊天之后，整个通往中心宅院的路上，就显得格外安静下来。

    原本格外微弱的铜铃声，也因为这安静格外明显，“叮铃铃”的很是好听。

    祁家大院中，很少看到有这么多人，同时坐车通往嫡支院中。

    因此道路两旁的院落的门，都偷偷打开一条缝。

    心中纷纷猜测，江巧是哪路神仙，能让嫡支的人亲自去迎。

    而在深深庭院的最中心，此时已然接到消息。

    本应关门落锁的深宅，中庭大门敞开，灯火亮如白昼。

    宅院中的主人，除了辈分最高的长辈稳坐高位，其他人纷纷整理衣襟，齐齐到门口迎接。

    除了这些正经主子，其他的奴仆下人，则忙中有序地穿梭在院中各处。

    只是这些人训练格外有素，一片繁忙景象中，愣是没有一丝杂乱声响传出。

    有那摆放杯盏的年轻婢女，不小心器物相撞，发出清脆“叮当”声，都吓得一口气提到嗓子儿。

    “仔细着点儿！今儿要是打了东西，仔细你的皮！”

    待年长管事的嬷嬷，闻声低语训斥一阵后，那婢女才松口气，匆匆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