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江巧在皇帝跟前,听到皇帝说得这番话。
她一定会对晏清会的掌权人,由衷地竖起大拇指。
自从到了祁家,成为正式的掌印人之后,江巧对晏清会的了解进一步加深。
随着对晏清会的了解加深,江巧越发觉得,有钱,是晏清会最微不足道的东西。
最厉害的地方在于,明明晏清会其他也非常厉害,但能克制住自己,只朝世人展现出有钱的一面。
“该传出去的消息,都已经传出去了。”
“京城那边,虽然皇帝还没给答复,但意外的是,他也没有拒绝,看起来像在做某些考虑。”
江巧同晏清会这一代掌权人,再次在书楼相聚,听祁家主说目前的情形。
祁家主说完这些,忍不住含笑将目光看向江巧道:
“不得不说,巧娘的法子不错,看人的眼光更是准。”
看着几位舅舅投来的目光,江巧有些不好意思地拿食指抠抠额角道:
“嘿,主要是祁三兄出马,那定然就是万无一失。”
祁家主摇摇头道:
“不必谦虚,毓珩虽然办事牢靠,前提也得是,你没有估错人。”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俞君遥的品格,倒是让人佩服,可也让人惋惜。”
江巧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感慨点头。
其实江巧也没想到,俞君遥真的会答应自己。
她写信邀请俞君遥,一起参与这件事的时候,心中其实是没底的。
毕竟,从暗处走到袁守谦跟前,还要跟袁守谦合作,这件事情对他来说,本来就是违反常理的事情。
只能说,这世上的人,有些人生来就是坏种,也有些人生来就有大爱。
当然,剩下中间更大部分人的好坏善恶,则大多跟着名利流转。
俞君遥做下这个决定,让晏清会一众人很是感慨,实际上对他自己来说,也是很不容易的。
当他收到阎渊拿过来的信,看完信中内容的第一时间,内心是愤怒且拒绝的。
“我不答应,你走吧。”
俞君遥那封信中写了些什么,阎渊大致是能够猜到的。
对方的第一反应,也是在阎渊的意料之中。
因此俞君遥的反应激烈,阎渊却显得很平静,不但没有离开,反倒自顾自找地方坐了下来。
“我知道你心中有恨,任何人站在你的立场都恨。”
“不夸张的说,若你身上发生的事情,放到其他人的身上,早已经杀了袁守谦,甚至做出更大的事情来。”
“可你没有,你为什么没有?”
俞君遥没有说话,只是背对着阎渊,沉默不语。
见他不说话,阎渊过了一会儿,再次开口道:
“因为你心中虽然恨,但你知道袁守谦不能杀。”
“袁守谦不能杀的原因,是因为这会引起大盛真正动荡。”
“而真正受苦的,是俞老将军生前,辛苦守护的黎民百姓。”
俞君遥胸膛起伏,听阎渊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回头怒斥:
“不是!”
“别给我戴高帽子,也别把我往那样无私的位置上架。”
“这些东西,是那些高高在上,忧国忧民的人该考虑的,不是我这样一颗被蒙在鼓里的棋子,应该去想的。”大风小说
阎渊没有立马说话,待俞君遥情绪平复下来,才再次轻轻开口:
“那就不说这些,只看在江侍郎、看在巧娘的份上,帮帮她吧。”
“反正你的不甘和怨恨,也没有那么容易想通。”
“说不定趁着这个机会,你反倒能够想通。”
说完这话,阎渊细细观察俞君遥一阵,发现他面上若有所思,便没再多言。
后来俞君遥一直没说话,阎渊也没有一直逼他。
只是在走的时候,给俞君遥留下一句:
“你若是愿意帮巧娘,那就在袁守谦进宫那日,在浮云楼等着。”
于是,这才有了前几日,俞君遥出现在浮云楼,正面同袁守谦见面的场景。
嗯,虽然后面的收场很潦草,但总算有了个态度。
至于那天在浮云楼包厢中,两人最后说了什么,又发生了些什么。
阎渊只负责赔了钱,倒是一句没有多问。
看着应邀而来的两人,阎渊就觉得,那一千三百五十二两八文倒也算花得值。
“君遥,那你先行一步,我和殿下这边等你消息。”
想到袁守谦来之前,阎渊说的那句话:
“解决河北王人手的功劳,就辛苦你背一背。”
俞君遥点点头,起身看了阎渊和袁守谦一眼,才重新戴上斗篷。
到了门口,俞君遥微微顿了顿,声音低低朝两人传来:
“你最好不是个草包,起码让我这颗棋子不要白当。”
俞君遥说完这话,头也不回地离开。
袁守谦看着俞君遥离开的方向,好半天都没有收回视线。
良久之后,才苦笑着开口道:
“如果我是他,我一定做不到他这样。”
阎渊并没有看向同样的方向,而是垂眸摩挲腰间的木雕,声音淡淡道:
“因为他是大盛战神的儿子。”
“这个世界上,总有人将君主和国土,看得比个人利益更重。”
一个能以自己性命为棋,以自己家族下注的人,养出来的儿子怎么会差?
袁守谦点点头,他听得出阎渊口中,为俞君遥的不平,也很理解他的不平。
毕竟,就是他自己想来,也觉得心中不平。
“跟他比起来,除了这个身份,我更像是个罪人。”
阎渊听到这话,轻揉木雕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向袁守谦道:
“是不是罪人,得看殿下怎么做。”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袁守谦眼中有些迷茫。
在知道俞君遥的事之前,袁守谦心中也是恨的。
恨四王觊觎皇位,恨皇帝无法护他周全,恨袁家虽然养着他,但暗地也提防着他。
可在知道俞君遥的事之后,袁守谦觉得自己的恨多渺小、可笑、又幼稚。
他以为的颠沛流离,他以为的忍辱负重,却已经是别人用性命,为他挡掉百分之九十九的劫难换来的。
袁守谦心中的恨意没了,但取而代之的,却是更加难受的内心谴责。
而问出这句话,虽然听来可笑,却是他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