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这一生，输过，败过，逃过，甚至最极端的时候，其麾下被打的就只剩下十八骑，但这些失败从来都没有打击到他。

    虽然也曾陷入过低谷，但丝毫没有妨碍他卷土重来，因为他坚信崇祯无道，自己必能胜过崇祯。

    可现在，他却有些迷茫了。

    不只是因为手下士卒的叛乱，更是因为这段时间朝廷所出的政策。

    在他的老家陕西，孙传庭一边屯兵，一边打击豪强权贵，并开始给流民分地，安置流民。

    按理来说，在大明这个时期，有人敢这么干，必然会被百官围攻，甚至就连皇帝都不能容他。

    可现在，他得到的消息却是，朝廷里的百官被皇帝杀了大半，现在整个朝廷都成了皇帝的一言堂。

    皇帝不但没有因为这事对孙传庭追责，还补齐了各藩镇一直拖欠的粮饷，甚至还因为天灾的缘故，免了几乎整个大明一年的赋税。

    这让得到消息的李自成整个人都懵了。

    你特娘的早干嘛去了？你要是早这么干，老子至于起兵造反吗？

    老子当年捧个铁饭碗，当我的驿卒不好吗？何苦去造反呢？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已经混成反贼头子里最大的那个了，甚至在早年间攻破凤阳的时候，他还把明太祖朱元璋的坟给烧了，双方早就是深仇大恨了。

    所以哪怕崇祯真的突然醒悟了，想要做个明君，他也没办法当个顺民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可现在的问题是，原本穷困的大明朝廷，现在突然有钱了，而且下面的贪官污吏因为被老朱的狠辣手段震慑住了，虽然依旧贪污，但却收敛了很多，给下面的百姓稍微留了点活路。

    再加上朝廷的赈济和免税，现在百姓的民心又开始突然向着大明了。

    这让李自成觉得十分棘手，毕竟大明朝廷是正统，如果朝廷还是解决百姓生计的问题了，争民心他肯定是争不过朝廷的。

    而他这一路走来，之所以能够屡败屡战，多次东山再起，就是因为百姓活不下去了，就是因为造反能给百姓一条活路，能得民心，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投奔他。

    如果失去了民心的话，他若是再败，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不过还好的是，在这两年的胜利中，他积攒了足够多的兵力，就算是面对朝廷的大军，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劣势。

    如果是两年前朝廷就这么做的话，那他恐怕就只有带着大军找个犄角旮旯躲起来，根本就不用考虑跟大明决战的事了。

    但即使是如此，他现在也有些头疼，因为大明朝廷的种种举措，让原本绝望的百姓看到了希望，就连他麾下的军队，也有些人心浮动了。

    毕竟造反这种事，普通人天然就有抵触的心理，哪怕是他麾下很多底层将领也不例外。

    再加上孙传庭忙着在陕西屯兵的时候，对他这边也没有丝毫放松。

    虽然没有派兵打他的意思，但却隔三差五的往他这边派奸细，鼓动他麾下的将领反叛并接受招安。

    因为大明朝廷一直对于接受招安的反贼很宽容，甚至还拿了高杰举例，导致他手下人人惶惶。

    这段时间已经有了不少将领反叛，其中地位最高的，当属他的女婿袁时中了。

    袁时中算是起义军中的一个另类了，他麾下的小袁营不但战斗力强，而且军纪最好，不杀人，不掳掠，甚至都被百姓称为佛兵。

    在这个朝廷官兵和起义军反贼比烂的时代，袁时中的小袁营简直就好像一股清流。

    而且他跟李自成被朝廷几番毒打，然后接受李岩的建议之后，才整顿军纪不同，他的小袁营从一开始军纪就很严整，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小袁营才能一直保持很强的战斗力，甚至就连如今巅峰时期的八旗兵，都不是他小袁营的对手。

    因为听说李自成如今军纪严整，且实力最大，被官军追着打的袁时中便直接投靠了李自成。

    为了笼络袁时中，李自成还特意将自己的义女慧梅嫁给了袁时中，以示器重。

    然而李自成实际上对袁时中并不是很放心，一直都在想办法侵夺袁时中小袁营的兵权。

    对于此事，袁时中自然心知肚明，再加上他在起义军中是小字辈，一直跟李自成手下那些大将匪气难改的大将处不到一块去，因此一直都在想办法脱离。

    现在孙传庭派人过来一笼络，正合袁时中的心意，再加上孙传庭以总督的名义给他许下了许多承诺，所以他一拍脑袋，根本就没怎么犹豫，直接带兵就奔陕西去了。

    而且在跑的时候，他还顺手把自己的媳妇，也就是李自成的义女慧梅给拐走了，顺带还把慧梅麾下颇有战力的女兵营给带走了。

    如此一来，李自成赔了闺女又折兵，简直是血亏。

    虽然他也进行了追击，但因为小袁营的战力强悍，再加上孙传庭的大军震慑，最终他也只是消灭了小袁营一部分兵力，并没有能将袁时中留下来。

    而除了这些事情之外，最让他苦恼的就是他手下的谋士也分为两派。

    现在一派认为如今开封难以攻打，朝廷又派了大军在河南周边镇守，摆明了是打算把他们围死在河南，所以他们如今应该趁着官军兵力空虚，趁机打开一个缺口，这样一来就能进可攻退可守。

    可另一派则认为，开封固守了大半年，如今城中粮草已然消耗的差不多了，只要再打下去，必然可以攻破开封。

    而且他们还认为，朝廷不可能放任他们打下开封的，在攻下开封之前，朝廷大军必然沉不住气会与他们决战，论野战，现在朝廷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到了那个时候，就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现在这两个意见相争不下，天天在营中争吵，要不是他压着，这两派人说不定就要打起来了。

    而造成这个情况，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自己也没有主见了，朝廷这一手，着实让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应对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所以这两派人才会吵这么凶。

    “哎，真难啊。”

    李自成此时心情颇为惆怅，他现在突然体会到了崇祯的难处，他手下现在才多少人啊，就吵成这样了。

    而崇祯每天上朝都要面对各个派系的文武百官，那得吵成什么样，真要有什么重大分歧，不得把人脑子打出狗脑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