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澜一遍遍地问着，到最后甚至都带着一丝丝的机械性。
她也在内心不断渴求着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是玄灵子却知道，自己可能没办法给她想要的答案了。
于是她只能伸手替她抹去泪水，“傻姑娘，人总有一死的，只是早晚的事情，师傅这一辈子，已经够了，所以不要为师傅感到悲伤，先前一直瞒着你，希望你不要怪我，还能认我这个师傅……”
雪澜流着泪，不断地摇着头，“不会的，不会的，我没有怪你，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妈……妈妈……”
她第一次喊玄灵子妈妈，让玄灵子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但是很快，她的内心就被一股暖流充斥着。
“澜澜，我的孩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拿我的命去换好吗？妈妈你有办法的对吗？我还有很多事想要和你做，还有很多话想要和你说，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她真是太笨了，为什么现在才察觉到？
可是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她在前段时间就察觉到，沐佑白和玄灵子走在一起的时候，她都几乎不怎么能感受到玄灵子的气息。
一般沐佑白这样的年轻男子，身上的精气神是最浓烈的也是最醒目的，而气息最弱的，不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就是病入膏肓的病人。
但在雪澜的心目中，玄灵子就是无所不能的，她以为师傅只是进入了新境界，所以自己感受不到而已，没想到居然真是……
她真的是悔不当初。
沐佑白内心同样也有自责，这些日子玄灵子对自己虽然严格，可是她却并没有伤害自己，反而像是在训练自己。
昨天的话更像是在交付后事。
他内心自责，忍不住上前来到了玄灵子的面前，“玄师傅，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好吗？”
此刻的他也是这般地无能为力。
人类在生老病死和自然规律面前，依然渺小地宛如蝼蚁，哪怕是玄灵子也没办法改变。
玄灵子说，“佑白，生死有命，我留下你，是怕澜澜接受不了，不过现在我可以稍微放心了。”
沐佑白恍然大悟，“您从未想过，让雪澜继承您的衣钵吗？”
所以她才会将澜澜送出山，而且还将她过继给了殷家，让她姓殷。
而事到如今，玄灵子自然大方承认了，“是，我的确不打算让澜澜永远留在这里，也不愿意让澜澜走我的老路。”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走自己的路会多么地坎坷孤独，这是一条不归路。
她又怎么舍得呢。
她也知道如果自己开口让她去做，这傻丫头一定会努力去做。
她是注定要孤独的人，可澜澜不是。
玄灵子看着沐佑白，“佑白，你可以带澜澜走，我相信你会善待她，之后她会是殷家的孩子，你可不许欺负她啊。”
“我发誓，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她的。”
“除了澜澜，还有很重要的东西。”玄灵子的目光转向远处的山峦，“这片土地，才是我一生的财富，我不想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河一物受到任何的干扰和伤害，这一点，你能做到吗？”
“我可以保证，只要我还活着的一天，就会守护这里，他们还是会和过去一样，在这里安居乐业。”
“那我就放心了，谢谢你。”
玄灵子说完，这才看向雪澜，伸手擦着她眼中的泪水，笑着开口道：“澜澜，我教过你什么，你忘记了吗？”
雪澜一愣，随后眼中刚刚还亮起的光顿时黯淡了下来，她垂眸眼中含泪地说，“记得……”
“乖……”
玄灵子眼中是欣慰的笑，就像小时候那样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陪妈妈走走好吗？”
“好！”雪澜快速擦掉自己的眼泪，随后伸手扶着玄灵子起身。
沐佑白知道这个时候应该给两人足够的空间，因此他便目送着两人的身影远去，自己则是往相反的方向闲逛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又该做什么，内心很想为她做些事，可他发现自己现在无能为力。
因为除了金钱之外，他在其他方面也是个贫穷不堪的人。
反而是她的到来，改变了他枯燥无味的生活，也净化了他被外界侵染地千疮百孔的内心。
沐佑白走着走着，也不知道他走到了哪里，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这个脚步声很沉重不像是人类的脚步声。
沐佑白还以为遇到了野兽，一转身，却发现是白菜。
这些日子白菜依然不怎么待见他，看见他就是一副很嫌弃的样子，常常拿屁股对着他。
不过今天白菜却主动朝着他走来，随后在离沐佑白还有一步远的距离停了下来。
沐佑白看着它，两人目光相对，他先是顿了一下，随后才蹲下身，伸手摸了摸白菜的大脑袋。
他在内心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是这次，白菜却并没有反应，只是任由沐佑白摸着它的脑袋，随后发出嗷嗷呜呜的声音。
沐佑白说，“你早就知道，玄师傅会出事了吗？”
白菜嗷了一声算是回应，随后它用尾巴指了指另外一边。
沐佑白顺着它指的方向看去，就看见那边整整齐齐地摆着好几只猎物，都是被咬断了腿或者受了伤，但是依然还活着。
白菜知道人类喜欢吃放了血的肉，那样会没有腥味，虽然他作为野兽没什么感觉，不过小主人要吃新鲜的肉，它肯定是要满足的。
沐佑白也猜到了白菜的用意，随后再度摸了摸白菜的脑袋，“谢谢白菜，我们这就去给澜澜和玄师傅做饭吧。”
随后沐佑白便带着白菜一起回到了厨房做了很多玄灵子和雪澜喜欢吃的饭菜。
做完之后，沐佑白见天色已经差不多了，便让白菜嗅着雪澜的气味去寻找她。
有白菜在，他几乎很快就找到了小姑娘。
那是一片非常美丽的向日葵花田，沐佑白听她说，那是玄灵子自己种的，她最爱的花就是向日葵。
因为没有人陪伴，这里的一花一叶都是她珍贵的宝物，也是她所传达和展现自己内心感受的唯一方式。
而这个世界也代表着玄灵子的内心世界。
纯净，美好，像独立于世的世外桃源。
她远离人世，救济人士，可记得她的人，却寥寥无几，有些早已离世了。
而这一刻，她也即将离开。
沐佑白不知道世界是否存在轮回，他想玄灵子这样的人，或许应该有一个更好的结局才对。
这时，身后的衣服被拉扯了一番。
沐佑白转身，就看见白菜用尾巴在拉他的袖子。
沐佑白说，“怎么了？难不成……”www..cc
他连忙拨开向日葵快步往里面飞奔。
在白菜的带领下，他很快就找到了雪澜，还有躺在她怀里一动不动的玄灵子，虽然头发已经花白，脸上也布满了皱纹，但嘴角却勾着幸福满足的微笑。
他心脏顿时漏了一拍，小心翼翼地上前，深吸了好几口气，却依然没有开口的勇气。
于是他只能坐在她的身边，默默陪伴她。
而雪澜早就在沐佑白靠近自己时就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她说，“佑白？”
“我在。”
沐佑白温柔地回应了她。
雪澜没有转身只是轻声说，“妈妈死了……”
沐佑白心口一滞，只感觉喉间发涩，根本没办法开口。
不过雪澜似乎并没有打算让他开口，只是自顾自地说着，“妈妈她刚刚说，自己很满足，即使看尽人情冷暖，她依然很爱这个世界，很感谢上天能够将我带来她的身边，如果再让她选一次，她依然会选择我，能够再最后一刻再看看我，她很幸福……”
沐佑白本想说这样很好，至少玄灵子在最后一刻是带着幸福和满足离世的。
可是雪澜的泪水却依然不停地滚落，身躯也在不断地颤抖，“可是……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我也很幸福，能够遇见她，能够陪在她身边，我也感觉到了无与伦比的幸福和满足，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也想要和她永远在一起，也想要留在她身边……”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如果有下辈子，我想当她真正的女儿，当她真正的家人，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如果我们下辈子遇不到了怎么办，我不想和妈妈分开……”
雪澜的身躯剧烈颤抖着，泪水颗颗滴落在土地上，下一秒，她落入了一个温润的怀抱。
沐佑白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她会知道的，她一定会知道的。”
“她会知道吗？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沐佑白咬牙，努力保证着，“她会知道的，我保证，我发誓，玄师傅很厉害不是吗？她什么都知道，澜澜的心意，她也一定会知道的，所以澜澜不哭，不要悲伤，你们以后也一定会再见面的，现在的澜澜只要能开开心心地就可以了。”
“嗯！我相信你！”雪澜闭上眼睛，任由泪水不断滚落。
沐佑白不断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不安的情绪。
最后，她哭累了，就在他的怀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沐佑白便让白菜背着雪澜回她自己的房间，自己则是将玄灵子的遗体搬到后山的冰洞内，以防受到损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