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了,酉时一刻。”
下午五点过。
张君临记下这个时辰,让少年们继续做事,不必理会他。
忙中有闲的平静时光一晃而过。
傍晚。
下葬的时候,张君临专门前往了城外的墓地,吊唁亡灵。
陛下亲至,光凭这一点,今日下葬之事也能载入县史。
张君临望着平地拔起的一座座坟头,本来带着作戏的心态来的,此时的景象却让他心中震荡不已。
这就是乱世。
这就是死亡。
他知道身为上位者,在这一点上必须要习惯,可人心都是血肉做的。
想到南越崛起后,仗只会越打越大,人会越死越多,而不打仗沦为别人案板上的鱼肉,就像临海城无法逃离的百姓被倭寇屠杀一样的下场。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心态却越发坚定起来。
总归都要死的话,那就选择一条向死而生的道路吧!
“诸位!”
张君临双手抱拢,朝着坟头深鞠一躬。
“你们在天有灵,一定要庇佑我们出海顺利,剿灭倭寇。”
他这一拜。
身后的百姓们也红着眼跟着鞠了一躬。
站直腰时,呼声震天。
“剿灭倭寇!”
“剿灭倭寇!”
声浪一波一波传到远处。
关押在大牢里的八格桑听到墙洞外传来的声音,脸色瞬间一片惨白。
本来他还抱有幻想,认为南越君主报完仇杀完了袭扰沿海的部下,气消了对南越百姓有了交代,就算是出海,也只是做做样子。
南越没有能够远行的大船,也没有多少海上作战的经验,贵为皇帝怎会不远千里去东瀛本岛?
可他低估了南越的仇恨,更低估了南越君主对倭寇的态度。
“南越君主不会真的要亲自去本岛吧?”
八格桑纠结起来。
他要不要为了自己的性命做这个千古罪人。
以及,他要不要冒险搏一把?
“本岛上还有一位八阶巅峰的武者镇岛,虽说那位年事已高,但对付南越君主应该足够了。”
到时候他可以把南越君主引到岛上生擒后,返回南越,逼着南越把更多的沿海领土割让给他们东瀛。
如此一来,千古罪人摇身一变就是千古功臣!
到时候他想推翻本岛的王君,自成一国当开国皇帝也不是不行。
反复权衡间,八格桑决定还是放手一搏。
“来人!我要见你们陛下!”
牢房外面的狱卒听到八格桑的话,敷衍地应了一声,转身朝着外面专门负责传话的人通报了一声。
至于通报后的结果,狱卒可不负责。
这倭寇们一天喊陛下七八遍,可陛下忙得团团转,哪有空理会这些战俘。
“来人!我有重要的事见你们陛下!”
半个时辰后。
八格桑再次喊叫起来。
他要先假装与南越皇帝联手,获得自由,再谋划上岛联系那位镇岛者的事。
反正都要带路,何不提前表明态度,也免得沦为阶下囚,在这房里吃剩饭剩菜不说,对于外界发生了何事也是两眼抓瞎。
铛铛铛!
回答八格桑的,是狱卒拎着木桶,手拿铁勺敲击着铁门。
“开饭了!”
“有事吃了饭再说。”
狱卒对八格桑提的要求充耳不闻。
且不说他根本不愿意帮倭寇,就算他想,陛下能不能来也不是别人所能决定的。
“老实呆着,再鬼喊鬼叫吵到其他犯人休息,小心皮紧!”
面对狱卒的恐吓,八格桑又气又怒却没有办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只能一边啃着窝窝头一边恶狠狠地记下这个狱卒的脸庞,想着等到他带兵再次反攻到南越临海城的时候,必定先将此人拿来祭旗,心里舒坦了许多。
但吃过饭。
八格桑还是再次大喊起来。
“我要见你们的陛下!”
“……”
狱卒听到吃完饭更有力气喊叫的八格桑,只能再次请人传话。
并趁着换恭桶的时候,把八格桑手脚上的铁链收紧,往嘴里塞了一块抹布。
顿时,整个牢狱里都清静了下来。
“唔唔!”
八格桑险些被擦桌子的抹布熏得背过气去,对于狱卒的迫害,又在心里添了一笔债。
就在八格桑挣扎了半个时辰无果后,终于坚持不住睡了过去……
铛铛铛!
又到了吃早饭的时候了?
八格桑不情不愿地睁开双眼,然后睁大,一脸的不敢相信:我还在做梦?
“八格大将,你不是一直哭着喊着要见朕,怎么朕来了你反倒不说话了……哦,你嘴里的抹布,是谁塞的?”
张君临朝着八格桑勾了勾手。
八格桑喜出望外,连忙凑上前去,昂起下巴弯着腰,让对方把嘴里的抹布拔掉。
“八格大将想说话?”
张君临没有动手,而是笑吟吟问他。
“八格大将可知朕想听你说什么吗?”
八格桑愣了一下,摇摇头。
“朕想要夺回属于南越的群岛,顺便把这些年东瀛入侵南越沿海的仇找你们的王君报一报,希望八格大将能够引路,你愿意吗?”
果然如此!
这位年轻的南越君主真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唔唔……”
八格桑点了点头,神情十分激动。
哦?
这么直接就同意了?
张君临顺势拔下八格桑嘴里的抹布扔到一边。
“张君主,我愿意为你效力,可这个狱卒虐待我!”
八格桑被憋了一晚上,气不打一处来,上来先仗着自己有用先告状。
张君临看了一眼塞抹布的狱卒,笑着对狱卒招了招手。
“你虐待他了吗?”
“回陛下……是牢里的其他犯人嫌他太吵。”
狱卒据理力争。
尽管八格桑知道狱卒说的有道理,但想到自己的用处,还是趁机耀武扬威的大喊:“我是想见你们陛下才喊的,张君主,你这么晚才来,一定是因为他们没有通传,害得你耽误了整整一日的时间!”
“张君主,速速解开我的枷锁,我为你带路!”
八格桑如此热情的催促起来,倒让张君临有些打架不住。
他扫了一眼低头不语的狱卒,不太赞同地批评着:“你嫌他吵你塞抹布干什么,警告不管用你直接上刑,你看你还白白浪费了一张新抹布,擦恭桶的抹布就在那里摆着,下次用那个。”
“……”
“……”
无论是狱卒还是八格桑,在听到张君临的话后,都十分的无语。
一个是自愧不如,觉得自己还是太善良了,得向陛下学习。
一个是满头雾水,觉得自己都投诚了为何南越君主却连一个狱卒都不舍得处置。
“张君主,我真心投诚予你,你却如此待我,我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