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人看起来很眼熟,应该是沈炼的手下。
清颜带上了斗篷上的帽子,帽檐宽大,遮住了自己的脸。
巷子不宽,两行人交错经过,本来相安无事。
偏偏清颜穿的是大红斗篷,身材纤细,撘在斗篷外的手,瓷白纤细,如同于嫩藕一般。
打眼一扫就引人遐想,看起来就是个绝代佳人。
北镇抚司直接听皇帝命令,多少高官都闻风丧胆。
在京城也鲜少有权贵招惹,胆子也就越发的大,向来是横着走惯了。
领队的是沈炼的副手金成奎,此人人高马大,一脸的络腮胡子。
今天是私活,帮忙接“嫂子”回家。
来时他心里还在想,想不到头儿面孔冷硬,却也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搞得他心里也跟着痒痒。
也想搞个小妞睡睡。
于是,擦身而过的时候,色胆包天,手欠地挥起刀柄,掀了霍清颜的帽子。
清颜原本低头,没提防,只觉得头上一凉,帽子被人掀开——
她肤如凝脂的脸在逼仄幽深的巷子衬托下,显得格外动人。
就是眉峰凌冽,眼神清冷。
有股不怒自威的傲气。
“看什么?”金成奎率先发难:“遮遮掩掩鬼鬼祟祟的,看起来就不像个好人,是不是想跟爷去昭狱走上一回?”说着,人还往前逼近了一步。
浑浊的口气,迎面扑来,一股大蒜味。
锦衣卫,昭狱,这几个词语组合起来,几乎是可以让许多人闻风丧胆,吓尿了裤子。
多少文官武官,多少蛮横权贵,听到这句话,态度都会软和下来。
惯常是好用的。
今日却是个例外,清颜本身心里就窝着火,强压着火。
又无端端被人调戏,那人手贱也就罢了,偏偏身子还要上前。
于是她没忍住,一个耳光就抽了过去。
结结实实的一声“啪!”响彻在巷子里。
清颜几乎用了十成十的力,手都打得发麻。
一般来说,主子不会自降身份去抽奴才的,太掉格。
下人本就不容易,主子一句话就可以喊打喊杀,何必为难下人。
所以在宫廷里,很少有主子亲自屈尊降贵地去扇下人嘴巴,失了身份。
清颜今天属实是气急眼了。
整个巷子里安安静静,锦衣卫也一脸的震惊。
都搬出来锦衣卫和昭狱了,面前女子不仅不怵,还能甩头一个嘴巴。
究竟是什么身份,挺冲啊?
就连被打的金成奎也是一脸的懵,他本身长得就五大三粗,震惊的眼珠子瞪起来。
如同是铜铃一般:“你个贱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吧,居然敢打我?今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我跟你姓——”
说着,一双手毫不客气地朝着清颜的胸前袭来——
清颜淡淡唤道:“沐泽。”
原本在巷子外头等候的沐泽忽然窜了进来,他一个飞脚踢飞了金成奎。
金成奎没防备,摔了个狗啃泥,嘴角都卡秃了皮,门牙掉了一颗。
他身在锦衣卫多年,从来没吃过如此大的亏,
颜面扫地,恼羞成怒:“打、唔……给我往死了打——”
锦衣卫的功夫虽然高,架不住春杏和沐泽的功夫也不弱。
几个人打得难舍难分,清颜心里不痛快,居然也出手踢飞了一个。
巷子里探头的百姓赶紧又各自关好了各自的门。
远处探头的一个百姓,掉头就跑。
没过多久,巷子外头就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为首的人居然是京兆尹傅怀安!
清颜打得本来很畅快,看到来人整个人就觉得不太好。
赶紧把头上的帽檐给盖住了。
看到京兆尹带兵过来,锦衣卫显然以为来了自己人,脸被打成猪头的金成奎,捂着脸。
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傅怀安身旁,告状道:“傅大人,你来得正好,这群反贼,居然连锦衣卫都敢动手,快,帮我拿下——”
傅怀安身旁的那个身着红衣的捕头上前一步,拦住了他。
“大人在此,稍安勿躁。别冲撞了大人。”
锦衣卫停手了,春杏和沐泽也淡定收手。
他们整齐地退到了霍清颜的身后。
傅怀安缓缓上前,侧头看过来的时候,脚步不由得一顿。
清颜缓缓走到他面前,黑暗中她帽檐下的脸,逐渐清晰了起来。
“傅怀安——”
傅怀安撂袍跪倒:“臣在。”
“哀家不欲张扬。”
“臣知。”
见傅怀安跪倒,身后众人虽然不明状况也跟着跪倒。
金成奎本想让傅怀安帮忙缉拿,谁曾想他居然要叩首,心里一个咯噔,也跟着跪倒。
等听到“哀家”两字,眼前阵阵发黑。
心道,要完蛋。
色字头上一把刀,他惹的这把刀,是让他全家人头落地的刀!
金成奎脸色发白,似乎被人抽去了筋骨,瘫软倒地。
“起来吧。”清颜命令道。
傅怀安缓缓起身,回头示意了下,徐飞忙让人把几个锦衣卫拿了。
这几个人如丧考妣,行动上却也乖乖配合。
其中一个人神情淡定,朝着拿他的衙役,伸出单个食指,摸了摸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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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手脚麻利,面无表情地给他捆上绳索,打好结。
捏了他胳膊两下,放心。
京兆尹把人都捆好了,离开了巷子。
巷子口有早就等候清颜的马车,清颜刚抬脚,脚下却踩翻了个石头。
前几日下了场大雨。
大风虽然把地面上吹干了,可凹槽处也有积水。
清颜没提防,鞋子打湿了半边,人也失了平衡。
“小心——”傅怀安走到清颜面前,下意识地要伸手——
手都伸出了,却后知后觉唐突。
僵在原地。
清颜叹息了下,抬手扶住了他的胳膊:“有劳大人。”
她抬脚疾走了两步,走到了平地上。
这才松开了傅怀安的胳膊。
傅怀安只觉得被她轻轻捏住的地方,似乎被人点了麻穴,骨头似乎都跟着发酥。
半晌才回神,躬身行了个礼:“微臣恭送太后——”
清颜点头,春杏顶了上来,扶着清颜。
一行人上了马车,马车缓缓行进,春杏给清颜换鞋。
清颜随意地掀开了车帘,就看到傅怀安一身红袍,站得笔直,眼光却是目送马车离去。
清颜实在是很吃傅怀安的颜,见他目光看过来。
忍不住朝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随即,缓缓放下了帘子。
傅怀安看着马车远去,自己却仍旧在那径自伫立着。
心感觉空了一块。
明知不可能,脑海里偏偏又有痴念,动了心。
傅怀安伸手摸着自己的心,良久,低声念道:“心生即种种法生,心灭即种种法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