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来到绣庄,这里曾经是儿子的,现在换人了。
她来过这里,认识谢兰姿。
谢兰姿看到胡氏,惊得嘴都合不上了:
“大婶,你这是……”
胡氏点头哈腰地对谢兰姿说道:
“谢姑娘,你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我儿子的事情?”
谢兰姿点头:“听说一点。”
胡氏又哈了一下腰:
“谢姑娘,你能不能帮帮我,钱我准备好了,但我不知道应该交给谁才能救我的儿子。”
谢兰姿很是惊讶:“这个不太好办啊,你也知道,那些当官的说话,一时一个样,他们现在要的价钱,和当初的可能不太一样。”
胡氏听懂了:“你是说,涨价了?”
谢兰姿点头。
“你说吧,现在一共要多少?”
谢兰姿实在不忍心,她轻声说道:
“十……十二万两。”
胡氏点点头:“我有。是不是我拿出这些钱,我儿子就能回来了?”
谢兰姿摇头:“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但我能帮你问一下。”
“好,谢谢你。姑娘,我能不能在你这里借住一宿?”
“可以的。”
胡氏看到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绣庄,又看看自己身上肮脏的样子,她自觉地找了个角落,蜷在那里对付了一宿。
谢兰姿叫她到床上去睡,她说啥也没同意。
早上起来,谢兰姿叫胡氏吃饭,胡氏一边吃一边流眼泪。看到大家在看她,她叹了口气:
“眼神不好,迷了眼了。”
饭后,胡氏拉着谢兰姿,悄悄说道:
“姑娘,我要出门回家看看,我怕我儿子回家了,找不到我着急。可这么多钱带在身上,我又怕人抢。你帮我收着行不行?”
谢兰姿倒是没有推辞,两人当面数好了钱,谢兰姿帮她收好了。
胡氏慢慢回到自己的家。
现在这里已经不能称之为“家”了,没有家人,没有家具,到处冷冰冰的,可是,她还是想来看看。
她多么希望一抬眼就能看到儿子笑呵呵喊他“娘”的样子。
胡氏坐在院子里一块大石头上抹眼泪。
“大霞呀,你这是咋了呀?有人欺负你了?”
大霞是胡氏的闺名。
胡氏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就是一愣,可她并没有想起来,说话的人是谁。
她急忙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精神的老妇人。
“二婶?你这是从哪儿来啊?”
“看你这话说的,我当然是从家里来的,路过这里,就来看看你啊。
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啊?
你怎么还哭,是不是你儿子不孝顺你,我替你打他去。”
胡氏气哼哼地说道:
“他要是我儿子就好了。”
“你说啥?子真不是你儿子?”
胡氏更来气了:“当年我生孩子,还是你接生的呢,他是不是我儿子,你会不知道?”
胡氏的二婶婆古氏大叫道:
“我当然知道啊。我怎么听着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你以为子真不是你儿子?”
胡氏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二婶,你和我说实话,子真他到底是不是我儿子。”
古氏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是啊,子真是你亲生的儿子,我接生的。”
胡氏努力想着当年二婶古氏是怎么和她说的。
……
胡氏当时吃尽了苦头生下了孩子,还没等她问问是男是女的时候,二婶古氏就抱了一个孩子来:
“大霞呀,这是有人送到族里的孩子,现在家家日子都不好过。这孩子没有奶水怕是养不活,好歹也是一条命啊。
大家商量来商量去,觉得送给你养正合适。
你看,你男人经常不在家,你家里那点地,还是族里帮你种的,才让你不至于挨饿。
现在族里有了难处,你也要出点力才行,是不是?
再说,人家也是给了钱的。六两银子呢,你省着些用,还能剩下些给你闺女做嫁妆。”
胡氏当里想道:“原来自己生了个闺女。”
古氏又说:“这两个孩子,我就对外说是你生了双胞龙凤胎,你可不要偏一个向一个啊,你养大的,将来他们总会回报你的养育之恩的。”
胡氏迷迷糊糊地要睡着了,就听到古氏在那里嘀咕:
“造孽啊,摊上个混帐男人,还要替他养孩子。”
胡氏太困了,很快就睡着了。
后来,大家都知道胡氏生了龙凤胎,都说她有福气。
表面看来,胡氏对两个孩子都不错,其实,她特别心疼自己的闺女,把男孩当个小奴才一般呼来喝去。
有一天,胡氏一下子想起了那天睡梦中听到的古氏说的话,她气哼哼地找到古氏求证,问她孩子是不是自己男人和别的女人生的。
古氏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你可真能瞎想,你男人在外面干活,累得和死狗一样,哪里有那时间闲扯蛋。
再说了,这孩子谁养大的随谁,你养大了就是你的孩子,他们将来能不孝敬你?”
再后来,就有风言风语传到胡氏耳朵里,她想再找二婶婆好好问问,可惜他们家已经搬走了,这一走就是好多年。
又过了两年,胡氏的男人回来了,不过,回来的是尸体。
男人给她和孩子留下了一百多两银子,她在族人的帮助下,办完男人的后事,她就带着两个孩子离开家,进了京城,一直到现在……
胡氏想到了事情的关键,就是那句误导了自己的话。
她一把揪住古氏的衣领:
“我问你,当年你说,那六两银子省着些用,还能给我闺女做嫁妆。那意思不就是说,我生了个女娃吗?”
古氏反驳道:“我说的是‘给这闺女做嫁妆。’谁知道你给听错了。”
胡氏大叫:“可你也没说我生的是儿子啊。”
“我也没说你生的是闺女啊。再说了,你也没问啊。”
其实,这件事情,古氏是藏了私心的。
古氏的男人,也就是胡氏男人的二叔,是当时的族长。
胡氏男人悄悄托人送回来一个孩子,是这么说的:
“这是我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不管怎么说,也是咱们汪家的子嗣,请族里二叔找个稳妥人,帮忙把孩子养大。
给养孩子的人六两银子,别叫我媳妇知道。
另外,我再给族里捐二十两银子,算我的一点心意。”
这是封口费了。
胡氏二叔公收下了银子,却没找到合适的人收养孩子。最后还是古氏出的双胞胎这个主意。
因为胡氏要生了,反正一个是养,两个也是养。
古氏当时故意没有告诉胡氏孩子的性别,她是觉得,当娘的哪能不认识自己的孩子。再说了,子真身上的胎记,和胡氏的一模一样。
她哪里知道,胡氏因为厌恶汪子真,很少给他洗澡,小小年纪的孩子,就自己随便洗洗,直到长大。
还有就是,胡氏这人眼里容不得沙子,如果让她知道这女娃不是自己亲生的,还是自己男人和别的女人生的,古氏怕胡氏会把孩子虐待死,那她男人就辜负了胡氏男人的托付。
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原由,胡氏气得抓住古氏就是两巴掌:
“你可害死我了。我的儿啊,娘对不起你啊!呜呜呜……”
胡氏坐在地上放声大哭,比前几天那次哭得伤心多了。
这次是真的伤心啊。
想着孝顺的儿子,被那个野种欺负成那样,卖了绣庄,现在生死不知,她的心刀剜一般痛。
哭着哭着,她抬手狠狠扇自己几个嘴巴,打得那个狠啊,当时嘴角就淌血了。
最后哭得差点晕过去。
古氏一看胡氏这样,知道可能是汪子真出了什么事情。
她很内疚,一把拉住胡氏:
“别哭了,快说说,到底是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