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局势的忽然变化,令刘方亮急怒,一瞬间,他心中甚至涌起一种长途奔袭,奇兵突击榆林,不指望他人的大胆想法,但随即清醒,以尤振武在榆林之战中表现出的谋略,怕是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冷静下来之后,刘方亮知道,短时间之内,他已经无法主动对榆林军发起攻击了,更令他不安的是,如果李承方的预言实现,不止他个人,整个闯军都将面对生死存亡的考验。
几天后,又有坏消息传来,如李承方所说,大顺军不但放弃了京师,河北等地也已经是不守,各处降官纷纷背弃,杀死顺军留守将领,重新挂起明旗,这其中,大同姜襄声势最为浩大。
又两日,坏消息更多,顺军退出京师后,期间,顺军也曾试图组织兵马反扑,但几次作战都是大败,又说大顺军的主力精锐在山海关损失殆尽,十几万人,逃回来的,连三万都不到,连续几场败仗,又将这三万人也杀的不剩多少,几乎等于是李自成带到京师的主力,全部灰飞烟灭。
连败之下,闯军已经被杀的丧了胆,根本没有战意,只想着逃跑。
如此,河北山西焉能守住?
唯一的好消息,李自成本人无恙,只是不断的败退。
看着一天比一天糟糕的军报,刘方亮的心情越发沉重,他此时想的已经不是如何收复延安,而是稳住河南山西的局面,继而稳住陕西了,这些天,他和田见秀不断通过书信交换意见。
和刘方亮不同,田见秀对和榆林军的和谈,抱持开放意见,认为只要榆林军真诚,保证不偷袭义军的后路,和榆林军休战,也并非不可。
只不过榆林军想要粮草和银子,却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连他们自己都还不够用呢。
夜里,刘方亮又得到急报,说,榆林军在甘泉县集结大军,前锋兵马已经出了甘泉,正往富县洛川杀来。
刘方亮知道,不能再拖了,他们必须做一个决定了,但他本人不愿意做,也不能做,于是令人将李承方送往西安,由田见秀决定,或者交于闯王决断。
至于他本人,则是亲帅大军,前往富县,以支援马重禧。
崇祯十七年五月十二,刘方亮率军到达富县,尤振武率领的榆林军主力恰好也在此时到达,双方在洛水河谷南北对峙,刘方亮登上高处,远望榆林军营,惊觉比起榆林之战时,榆林军容更加严整,气势更壮,不禁又是一阵悔恨,如果当初不轻信,如果牛成虎不反叛,何至于此?
同一时间,尤振武也在远望闯军。
和榆林之战时相比,闯军看似没有多少变化,依然是兵如潮水旗如海,但就实际来说,其威慑力和压迫感,已经是大不如前,双方对战,榆林军气势一点都不输。
「报!」
不断有塘马报来最新军情,双方虽然对峙,但并未交锋,只有前方的探哨游骑兵进行了几次零星的交手,但不论榆林军还是闯军,都没有大举进攻的打算,游骑兵短暂接触,迅速撤回。
尤振武听取汇报,于大纛之下指挥,不久又有塘马报,说另外几处的伏兵,都已经到位。
原来,自隋唐后,关中之地由于承载的人口过多,过度开发,又多经战乱,水土流失严重,原本的富饶之地,渐渐不在,各处千沟万壑,尤其是陕北地区,从西安往延安,大军想如行动,只有几条河谷大道可走。
若不走河谷大道,陕北境内一道道水土流失造成的沟壑,便会成为阻碍军队前行的障碍。十日的路程,会变成三十日五十日,且车马不能行走,1因此,
不论榆林军从延安攻西安,还是闯军从西安攻延安,都非是走着几道河谷大道不可,而甘泉富县这一路最便捷,因此双方都选择从这里进军。
但另外几路也不能不顾,因此尤振武安排伏兵应对。伏兵都藏于沟壑之中,如果敌兵不知地形,冒然进军,两头一堵,伏兵齐出,敌军必然大败。
当然了,刘方亮久经沙场,又是陕西本地人,于富县进军的同时,必然也会在另外几路预设伏兵,和榆林军针锋相对,这一点,彼此心知肚明,因此谁都没有人想绕过对方主力,袭取后方。只能兵对兵,将对将,真刀真枪的厮杀一场。
「不知道李先生怎么样了?」翟去病担心李承方。
尤振武面色严肃,对于李承方的安危,他自然也是担心极了,不过从对方并没人派人阵前叫骂,或者直接扔出李承方的首级来看,李承方暂时还是安全的,如此,还需加大对闯军的压力,只有压力够了,才能逼迫闯军尽早作出明智决定。
「炮营还有多远?」尤振武问。
「三十里。」张禄回。
尤振武点头,等炮营到了,先给闯营来一通,让其知道厉害,同时也断绝刘方亮的其他想法。
进入延安后,再加强火器营的同时,榆林军新设了炮营,由王永春,刘廷夔,连元三位技术骨干分别统领,经过这些天的实操,炮营水平大有提高,加上六门新铸的野战炮和十几门野战小炮,正可拿来威慑一下闯军。
两日后,炮营来到,稍加休息,即将野战炮推到山坡上,对着闯营就轰了起来。
「轰轰轰!」
炮声震动天地,整个闯营都为之惊骇。
刘方亮于大帐之中听见炮声,不顾亲兵阻拦,立刻奔出查看,听炮声好似很远,但刘方亮心中却涌起不安,榆林之战时,他亲身领教榆林军火炮的威力,比起过往的官军,榆林军的火炮明显更加犀利,今日忽闻炮声,莫非又有变故?
很快,中军回报,说前营正在被榆林军炮击,至于榆林军大炮所在,乃是距离前营一千步之外的一处小山坡。
闯军火炮本就缺少,能打到一千步之外的更是没有,因此前营只有挨轰的份,无力还击。
刘方亮脸色发青,恨的牙痒痒,顾君恩摇头皱眉,也是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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