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渐渐隐去,一抹红霞挂上了天边。
微明的天色,让栖在枝头,早已等的迫不及待的鸟儿,立刻扇动翅膀飞向了天空。
在空中一边盘旋飞翔,一边高声鸣叫。好似在呼唤着同伴不要错过了南飞的时间。
天上叽叽喳喳的鸟鸣,扰得趴在地上的土狗很是不爽,龇起牙对着天空一通狂吠起来。
而柳城内养狗的人家可不少,第一条开叫的狗,就像是发射信号枪一样。随着它的狂吠全城的狗都开始跟着叫了起来。
在梦中正与洪秀和十九娘对战正酣的罗一,被狗叫声惊醒后气得猛得坐起来。
锤了一下床榻,刚想破口大骂,突然发现李尚客瞪着眼珠子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你要叫早也不用这么盯着人看吧。”无语的翻了一眼李尚客,罗一突然发现这货眼睛通红,“你不会是一夜没睡吧。”
李尚客没回答这个问题,而且脸色凝重道:“上边就算用你扛旗遮掩南边的败绩,也用不到新立一处方镇。
而且这个建言还是李林甫提出来的,我怎么琢磨好似都不大对头。”
“还琢磨这个干啥,对不对头也不是我能拒绝的。”
昨日安禄山的笃定,以及高尚给做出的叮嘱,让罗一稍稍安心了一些。
此时李尚客弄得这么一出,让罗一嘴上说的轻松,心里再次不安起来。
“不能拒绝是不假,可总该知晓李林甫这么做的缘由是什么。
这么糊里糊涂的被推到长安,很有可能卷到意想不到的风暴中去。
或是你被人刻意当做了博弈的棋子,一旦离开辽东,便要任人摆布。”
李尚客活动了一下肥硕的身躯,用力拍了一下打手,“另外,让你这个祸事精单独入长安,我也实在放心不下。
不若你待会儿去与安禄山说说,让我陪你一同去吧,省着到时候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你说得这个才是你的真实用意吧。
你想回京直接说就好,打着关心我的幌子有些太败咱俩的情谊了。”
戏谑的笑了笑,罗一拿起袍子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对李尚客继续道:“你是不是忘了我已经告诉过你,高尚给我做过叮嘱了。”
“正是因为高尚给你做过叮嘱,我才打算与你回去。”李尚客揉搓了几下胖脸道:“他说的没错,现在京城五杨哪个都得罪不得。你一个边将再怎么受圣眷,在人家眼里也不算什么。”
“这怎么让你说的长安跟龙潭虎穴一样。”将靴子套在脚上,罗一摇摇头道:“没接到行文前什么都是猜测,说不得上边改主意了呢。”
李尚客在担心什么,罗一再清楚不过。
除了李林甫的用意不明,还怕他这个祸事精因为在五杨那受了屈,而搞出什么事情来。
但这个祸事精的名头是外人强加给他的,要不是为了苟起来,他能跑去东亭?
单枪匹马跑到人家地盘去跟人家硬刚,那是傻子才干的事。
再说那五杨,三个是杨玉环的姐妹,听说长得个个不差。
没准背地里都被李隆基搞来一出与姐妹花齐对阵的戏码。
还另外二杨,那也是杨玉环的堂兄弟。谁会作死去得罪这些人。
再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还是主动过去给送礼,谁难为他干什么。
所以罗一不想也不能让李尚客跟着一起去。
毕竟李林甫是最让人担忧的,万一这个老阴比真要搞事情,很容易让李尚客受牵连。
“不用装这副样子,你小子怎么想的,我多少还能猜出几分。”李尚客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斩钉截铁道:“这次我是一定要与你一起回去。你不去找使君说,我便自己去。”
根据李林甫对朝堂的掌控力来判断,李尚客并不认为高尚的分析都是对的。
杨国忠虽然开始受宠信,但那就是个志大才疏之人,除了相貌长得不错,完全没一点真本事。
一千个杨国忠捆一起也斗不过李林甫,说是两方僵持,甚至是李林甫有意退让,这绝对是在说笑。
李尚客更倾向于李林甫是准备用罗一来敲打安禄山,或是不容许安禄山有罗一这样的助力傍身。
怎么看这次的长安之行,李尚客都觉得里面暗藏杀机。
但如果辽东立了方镇,并且由罗一出任节度使,对大唐来说又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这相当于在安禄山后院埋了一颗钉子,而且还是那种踩上一脚就会要命的钉子。
另外罗一虽然没仔细说到底要怎么谋划着解决眼下河北的困境。
但通过接受安禄山派人去东亭来看,他已经开始着手布置了。
出于这两点,既然三省已经都有了这个决议,在册封与行文下来后,李尚客不容许罗一出半点差错。
就算是李林甫设的圈套要动手,豁出命去也要把罗一给保下来。
罗一见李尚客猜到了自己的心思,索性也不拐弯抹角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真出事,把咱俩都搭进去,太不划算。
而且就算李林甫为了他的威严不容许冒犯而故意给我挖的坑。
我也不认为他会在长安做出什么于我不利的事来。
没谁会用新立方镇这么大的代价来对付我一个小卒子。
何况现在是要拿我撑门面呢。你没必要这么担忧。”
“皇甫淮明是怎么死的,没对你讲过?”<a href="http://www.166xs.cc" target="_blank">www.166xs.cc</a>
提起这个李尚客自己也吓了一跳,而且隐隐摸出些李林甫要干什么了,目光微微一凝,沉声道:“你在各城建民团并不是什么隐秘之事。
就怕节度使的持节前脚给你,后脚他就要诬陷你造反。
我先前隐约的猜测很有可能是对的,李林甫恐怕以你为始,要拉更多的人下去。”
说到这,李尚客重重的叹息一声,“不会有错,一定就是这样。李林甫最擅长这样的布局与诬陷。”
苦笑了一声,李尚客脸色忧郁的继续道:“万万没想到你是受了太子的牵连。”
李尚客的话让罗一脸色变得难看,这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把蒸馏和缝合伤口的方法给出去。
这特么立功还立到坑里了,这叫什么事。
“我就想问问,如果册封与行文下来了,我能推掉吗?或是不去长安面圣。”
“推掉?你就是想推,怕是安禄山都不会让。至于不去长安面圣,你只会死的更惨。”
罗一气得揪着头发来回走了几步,气恼道:“我在东亭做的那些事,哪个不是为了应对今后的祸事的。
一门心思替你们老李家卖命,结果最先要我命的反而是你们老李家。”
李尚客对罗一这话是真没法反驳,换了谁都会感到无比憋屈。重重叹息一声后,十分没底气道:“你心思最多,这局你仔细琢磨琢磨,或许会有办法。”
“根子出在哪,你不知道?
不管是真是假,但凡贴着谋反这两字,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位不护着我,这局你告诉我怎么破。”
无比烦躁的来回踱了几步,罗一脸色阴沉的对李尚客继续道:“如果你真为我好,那就千万不要与我一同去长安。”
李尚客摇摇头,语气十分复杂道:“恐怕不行,从此刻起,我便会与你形影不离。”
罗一知道李尚客是猜到了他的用意,盯着李尚客看了半晌,咬牙道:“到底是老李家的人,你是真不给我活路?”
“你如果跑了,不仅是大唐的损失,还有可能是大唐灾难的开始。”
忍着心中的痛惜拒绝了一句,李尚客拍了拍罗一的肩头,语气萧索道:“不过你可以放心,就算是死我也会陪着。我可以起誓,绝不是诓你。”
“陪你大爷!”罗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用力踹了一脚床榻,“这么荒谬的事都能发生,你们老李家不遭难都天理不容!”
李尚客低下头,十分愧疚道:“只要你心中能痛快些,怎么骂都不会追究。”